加入书架
冰冷刺骨的死寂，混合着万年沉淀的土腥与古老龙气的威压，是龙渊永恒的背景。陆轻舟的意识，如同沉船被打捞出水，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与混乱风暴中，一点点挣脱出来。
首先感受到的，是沉重。
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着，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都传递着深入骨髓的酸痛与虚弱。断裂处虽己初步弥合，但那种新生的脆弱感清晰无比。识海不再是一片混沌的战场，但仙帝意志碎片的冰冷低语、紫金龙瞳之力在封印后的不甘蛰伏，依旧如同背景噪音，提醒着他伤势的严重与隐患的深重。
紧接着，是温暖。
一股精纯、柔和、带着无限生机的暖流，如同涓涓溪水，持续不断地从胸口处流淌进来，滋养着干涸的经脉，抚慰着撕裂的痛楚。这暖流源自紧贴着他胸口的小虎，以及孩子手中那枚光华温润、稳定输出着生命法则的苍梧星纹石。这温暖，是他从濒死深渊爬回的关键锚点之一。
最后，是深沉。
腰间那枚葫芦传来的触感，不再是温润，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仿佛蕴藏着整个混沌星空的沉重与深邃。混沌归墟葫。初步炼化了胤承渊的龙脉金焰、皇陵古龙气、浊渊本源、苍梧生命法则的它，如同一颗沉睡的混沌星辰，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归墟道韵。这沉重，是力量，也是责任。
陆轻舟缓缓睁开眼。
视线有些模糊，适应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巨大粗糙的岩壁，沉默矗立的陶土兵俑，望不到尽头的幽深甬道，以及…甬道尽头那扇巨大无比、布满玄奥符文、散发着更加浓烈古老死寂龙气的青铜巨门！
“陆叔！” 小虎带着哭腔的惊喜呼喊在耳边响起，孩子温热的小手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指，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你…你醒了！吓死小虎了！”
陆轻舟想抬手摸摸孩子的头，却发现连动一动手指都异常艰难。他只能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小虎脸上，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安抚的笑容。喉咙干涩沙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帝君…” 另一边，传来苏九娘虚弱至极、却带着巨大惊喜的声音。她靠在岩壁上，脸色灰败，气息游离，仿佛随时会消散。强行燃烧神魂的后遗症彻底爆发，她的神魂裂痕如同破碎的琉璃，维系着最后一点神念己是奇迹。她看着陆轻舟睁开的眼睛，看着那眼底深处沉淀的、历经劫火淬炼后的深邃与平静（七念道心的稳固），泪水无声滑落。“您…您撑过来了…”
陆轻舟的目光转向苏九娘，看到她几乎油尽灯枯的状态，心头猛地一沉。他尝试调动心狱熔炉中那盏稳固的“心灯”，引动一丝七念境的守护道韵，混合着腰间混沌归墟葫散发的、能够滋养神魂的混沌道韵，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渡向苏九娘。
那丝道韵如同最柔和的清风，拂过苏九娘濒临崩溃的神魂。深入骨髓的剧痛并未消失，但那股仿佛要将灵魂彻底撕裂的虚无感，却被这道韵强行稳住，如同在悬崖边缘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堤坝。苏九娘闷哼一声，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至少暂时脱离了彻底湮灭的边缘。
“九…娘…” 陆轻舟用尽力气，发出沙哑至极的两个字。这声呼唤，不再是疏离的“老板娘”，而是跨越了时空，带着前世今生的沉重与此刻劫后余生的复杂。
苏九娘浑身一颤，黯淡的眼眸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仿佛回光返照。她看着陆轻舟，嘴唇翕动，最终只化作一个无声的、带着泪光的笑容。她知道，她的帝君，真的回来了。虽然伤痕累累，但道心己成。
短暂的交流后，沉重的现实再次压下。此地不宜久留！胤承渊的追兵随时可能找到这里！龙渊本身也绝非善地，那些沉默的兵俑和那扇青铜巨门，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陆轻舟强撑着，在苏九娘微弱神念的辅助和小虎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身。他需要尽快恢复一丝行动力！他的心神沉入体内。
心狱熔炉中，那盏以万念为枷锁稳固的“心灯”静静燃烧，光芒虽弱，却定住了核心。星纹石的生命法则如同甘泉，持续修复着肉身创伤。最大的变化，在于混沌归墟葫。
葫芦内部，不再是冲突的混沌风暴。在七念道心的统御和生命法则的调和下，胤承渊的龙脉金焰、皇陵渗透出的古龙死气、浊渊本源、苍梧生命法则，以及葫芦本身的红尘道韵，这数股性质迥异、甚至相克的力量，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缓慢旋转的、内蕴混沌星璇的归墟气旋！
气旋并不稳定，时刻有冲突的余波逸散，冲击着陆轻舟的经脉。这也是他身体沉重剧痛的原因之一。但整体而言，它己初步归元，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兼具毁灭与创生、堂皇龙气与厚重浊力、生机苍梧与沧桑红尘的混沌归墟之力！
这股力量极其霸道，以陆轻舟目前重伤的状态，根本无法主动驱使，只能勉强以七念道心为引，引导其散逸的、相对温和的混沌道韵来缓慢滋养自身，并守护苏九娘的神魂。它更像是一个沉睡的火山，一旦爆发，后果难料。
“门…” 小虎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他指着甬道尽头那扇巨大的青铜门，“陆叔…石头…暖暖的…门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哭…”
陆轻舟和苏九娘同时心中一凛！星纹石对那青铜门有感应？门内有东西在“哭”？
陆轻舟凝神感应。小虎的描述并非幻觉。随着他七念道心的稳固和对混沌归墟葫的初步掌控，他也能隐约捕捉到，从那青铜巨门的缝隙中渗透出的古老龙气，除了死寂与不甘，更深层处，似乎真的蕴藏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悲怆的…哀鸣？仿佛一头被囚禁了万古岁月的巨龙，在无声地泣血！
这感觉，与胤承渊那霸道堂皇的紫极真龙气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绝望！
“初代…龙脉？”苏九娘虚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传说…大胤立国之初，曾斩前朝气运龙脉，将其核心残骸…永镇皇陵之下，以新龙代之…难道…传说是真的？那哀鸣…是被斩灭的初代龙脉残魂？”
这个猜测，让三人同时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如果真是如此，这龙渊深处镇压的，不仅是前朝的龙脉残骸，更可能是一个积累了万古怨念的恐怖存在！胤承渊引动龙脉反噬，是否也惊动了这被镇压的怨龙残魂？
恢复行动刻不容缓！陆轻舟咬紧牙关，无视身体的剧痛，在苏九娘神念的微弱支撑和小虎的搀扶下，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每迈出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和体内那沉重混沌的归墟气旋，如同背负着整个山岳在泥沼中跋涉。
他们的目标不是那扇充满不祥气息的青铜巨门，而是寻找可能的其他出口！沿着巨大兵俑夹道的青石甬道，向着远离青铜门的方向，缓慢挪动。
混沌归墟葫沉重地悬在腰间，随着陆轻舟的步伐微微晃动。葫芦口处，那缕内蕴点点混沌星芒的红尘长河虚影，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扫过冰冷的地面、粗糙的岩壁、沉默的兵俑…
当这缕混沌道韵扫过一尊兵俑脚下的阴影时，葫芦内部那缓慢旋转的归墟气旋，突然极其微弱地加速了一丝！一股源自浊渊本源的、对污秽与死寂力量的奇异吸引感，透过葫芦传递给了陆轻舟！
“停…” 陆轻舟沙哑开口，示意停下。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处看似寻常的阴影。在混沌道韵的感知下，那阴影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隐晦、与皇陵整体龙气格格不入的…空间褶皱的残痕！很微弱，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但并未完全消散！
“这里…可能有…旧通道…” 陆轻舟艰难地说道。这或许是当年修建皇陵的工匠留下的逃生密道，或是某种意外造成的空间薄弱点！虽然残破，但可能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然而，就在陆轻舟试图集中七念道心，引导混沌归墟葫的力量去探查、稳固那道空间残痕时——
轰隆隆！
整个龙渊甬道，猛地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龙脉反噬时更加狂暴！仿佛有某种庞然大物正在地脉深处苏醒、挣扎！
甬道深处，那扇巨大的青铜门，门缝中渗透出的古老死寂龙气骤然变得狂暴！那股悲怆的哀鸣瞬间化作了冲天的怨毒与愤怒！无数道漆黑的、带着浓烈诅咒气息的龙气触手，如同挣脱束缚的魔龙，从门缝中疯狂涌出，张牙舞爪地扑向甬道中的三人！
同时，他们身后遥远的来路方向，隐隐传来了沉闷的轰鸣与能量波动！胤承渊的追兵，终究还是循着龙脉的异常波动，找到了皇陵入口，正在强行破开外层禁制！
前有怨龙残魂的诅咒触手！
后有胤承渊的致命追兵！
脚下，是唯一可能生路的残破空间褶皱！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陆轻舟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猛地将小虎推向苏九娘身边（苏九娘拼尽最后神念张开一层薄弱的幻梦屏障），同时，双手死死按在了腰间的混沌归墟葫上！
不能再犹豫了！
以重伤之躯，强行催动这枚刚刚归元、内蕴恐怖混沌之力的葫芦，后果难料！但此刻，别无选择！
“九娘…护住小虎！” 陆轻舟的声音嘶哑而坚定。
他闭上眼，心神不顾一切地沉入心狱熔炉核心那盏“心灯”！
七念境——爱念为盾！恨意为锋！守护执念…燃！
“混沌归墟…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