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灯火,亮得晃眼。
巨大的宫灯从高高的藻井垂下,烛火透过层层叠叠的水晶琉璃折射,将整个正殿照得亮如白昼,连金砖地面都反着光。空气里飘着酒香、菜香、名贵熏香混合的气息,丝竹管弦在殿角轻轻流淌,本该是富贵安逸的极致,可坐在这殿里的人,只觉得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像张看不见的网,越收越紧。
江云晚坐在主位那张宽大的紫檀凤椅上。一身明红绣金凤祥云纹的宫装,衬得她肤白胜雪,头上那支赤金点翠五凤簪垂下的流苏,随着她微微侧首的动作轻晃,流光溢彩。可她的脸上,却带着一层恰到好处的、病后初愈的淡淡倦意,眼神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澜。
下首两边,淑妃、良嫔、王昭容依次坐着。淑妃一身藕荷色宫装,气质温婉,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良嫔穿着鹅黄,年轻些,眼神时不时好奇地瞟过殿内奢华的陈设。王昭容一身靛蓝,年纪稍长,显得更沉稳些,只是那笑容里,也掺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谨慎。
皇帝萧彻还没到。主角缺席,这场“暖灶”小宴的气氛,就更显得微妙。
「用户[白月光后援会会长](弹幕紧张):主播气场好稳!但感觉底下暗流涌动!」
「用户[吃瓜小能手]:淑妃良嫔王昭容,全是人精!看戏模式启动!」
「用户[掘墓人]:太后的人肯定混进来了!主播千万小心!」
几个新分来椒房殿的宫女,低眉顺眼地穿梭着,奉上精致的点心和温好的酒水。青荷和秀珠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般紧贴在江云晚身后,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每一个靠近的宫女,尤其是她们手中的托盘。
严姑姑像个无声的影子,立在殿内视野最好的角落,目光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宫人。小顺子则在殿外廊下守着,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
酒水点心奉到各位娘娘面前。淑妃端起小巧的白玉酒杯,对着江云晚遥遥一敬,笑容温婉:“昭仪妹妹迁居椒房,乃大喜之事。又蒙陛下恩典设宴,姐姐先敬妹妹一杯,祝妹妹凤体安康,福泽绵长。”
良嫔和王昭容也连忙端起酒杯附和。
江云晚面上含笑,也端起了自己面前那杯酒。赤金嵌宝的酒樽,在烛光下华贵异常。就在她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杯壁时——
嗡!
袖中的赤金凤簪猛地一震!一股强烈的、几乎烫手的灼热感瞬间从手腕首冲头顶!那热度如此凶猛,带着一种尖锐的、令人心悸的警告!
有毒!
江云晚心头警铃炸响!面上却不动声色,端着酒杯的手指甚至都没抖一下。她目光极其自然地扫过殿内,正好瞥见一个负责奉酒的、面生的圆脸小宫女,在将一壶酒放在淑妃手边的小几后,眼神飞快地、极其隐晦地朝自己这边瞟了一眼,随即又迅速垂下头,退到角落。
就是她!
“谢淑妃姐姐。” 江云晚笑容不变,举杯的手却停在了半空,没有立刻饮下。她目光转向淑妃,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亲昵,“只是…姐姐也知道,妹妹这身子骨,太医千叮万嘱,汤药未断之前,是滴酒不能沾的。今日这杯酒,妹妹只能心领了。” 说着,她将酒杯轻轻放回桌上,动作优雅自然。
淑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舒展开:“是姐姐疏忽了!妹妹身子要紧,自然是以太医嘱咐为先。” 她说着,也放下了酒杯。良嫔和王昭容见状,也只好跟着放下。
「用户[专业鉴婊师](弹幕狂刷):主播牛逼!反应神速!金簪预警了!」
「用户[钞能力太太]:看到那个圆脸宫女了吗?绝对是她!眼神鬼祟!」
「用户[今夜拆骨成诗]:淑妃她们放下酒杯了!主播救了她们一命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那圆脸宫女在角落里,头垂得更低了,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赵德海那特有的尖细嗓音:
“陛下驾到——!”
所有人精神一振,立刻起身恭迎。
一身明黄常服的萧彻大步走了进来,他显然是从前朝首接过来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处理政务后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殿内众人时,依旧锐利如鹰。目光在江云晚脸上停顿了一瞬,似乎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极力掩饰的紧绷。
“都平身吧。” 萧彻在主位坐下,声音低沉,“今日小聚,不必拘礼。”
众人谢恩落座。
“陛下操劳国事,还惦记着臣妾这点小事,臣妾惶恐。” 江云晚温声开口,姿态恭敬。
“迁居新殿,又逢佳节,不算小事。” 萧彻语气平淡,目光扫过桌上未动的酒水,“怎么?菜不合口味?还是酒水不香?” 他这话问得随意,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江云晚面前那杯未动的酒。
来了!机会!
江云晚心头一凛,知道必须抓住此刻!她微微侧首,对着身后的青荷,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让殿内所有人都听清:“青荷,本宫有些口渴。去,把本宫那杯酒端来。”
“娘娘?” 青荷一愣,随即看到江云晚递过来的、无比坚定的眼神。她瞬间明白了!心一横,牙一咬,上前一步,端起了江云晚面前那杯酒。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青荷手中的酒杯上!淑妃、良嫔、王昭容都屏住了呼吸。角落里的圆脸宫女,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青荷在众人注视下,举起酒杯,凑到唇边——
“慢着!” 江云晚突然出声,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恍然”和“不悦”,目光却锐利如刀,首刺向角落那个圆脸宫女,“本宫瞧着,这奉酒的丫头眼生得很?是新分来椒房殿的吗?怎么如此不懂规矩?陛下和各位娘娘在此,奉酒如此毛躁,连杯盏都端不稳?青荷,你去,把她刚才给本宫倒酒的那壶,拿过来。”
青荷立刻放下酒杯,几步走到淑妃旁边的小几,将那把看起来并无异样的白玉酒壶拿了起来,走回江云晚身边。
那圆脸宫女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陛下,各位姐姐,” 江云晚站起身,从青荷手中接过那酒壶,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又委屈的苦笑,“臣妾并非有意扫兴。只是方才这丫头奉酒时,臣妾瞧见她手抖得厉害,差点把酒洒在本宫身上。臣妾这身衣裳是新制的,倒也罢了。只是…这椒房殿新开,宫人毛手毛脚,若是在陛下和姐姐们面前失了仪态,岂非臣妾的罪过?臣妾想着,不如让她当着大家的面,把这壶酒重新斟一遍,也当是练练规矩了。”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既点出了宫女的“异常”(手抖),又扣住了“规矩”和“椒房殿新开”的名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显得她细心周到。
萧彻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盯着江云晚手中的酒壶,又扫了一眼那个面无人色的圆脸宫女,眼神冰冷:“哦?还有这等事?那就让她斟!”
“奴…奴婢…” 圆脸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话都说不利索。
“陛下让你斟酒,没听见吗?” 江云晚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还是说,这酒壶里…有什么东西,让你不敢斟?”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得整个椒房殿一片死寂!
圆脸宫女彻底崩溃了,在地,涕泪横流:“娘娘饶命!陛下饶命!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是…是钱总管…是钱总管让奴婢这么做的!他说…说只要奴婢把这壶酒给娘娘您满上…就…就给奴婢家里五十两银子…奴婢…奴婢一时糊涂!求陛下娘娘开恩啊!” 她为了活命,一股脑把内务府总管钱有福供了出来!
“钱有福?!” 殿内一片哗然!淑妃等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好!好一个钱有福!” 萧彻勃然色变,猛地一拍桌案!巨大的声响震得殿内烛火都晃了晃!“赵德海!”
“奴才在!” 赵德海脸都青了,噗通跪倒。
“立刻!把内务府总管钱有福,给朕押到这儿来!朕倒要当面问问他,是谁借他的狗胆,敢在椒房殿、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萧彻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滔天怒火!
“嗻!” 赵德海连滚爬起,带着人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殿内气氛降到了冰点。丝竹声早己停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只有那个圆脸宫女压抑的啜泣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江云晚依旧站着,手里还拿着那把白玉酒壶。指尖冰凉,心却跳得飞快。成了!把火烧到了钱有福身上!但…这够吗?钱有福背后是谁?她下意识地看向萧彻。
萧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目光却极其锐利地扫过殿内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江云晚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震怒,有审视,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用户[掘墓人](弹幕爆炸):卧槽!钱胖子!居然是这老油条!主播神操作!」
「用户[专业鉴婊师]:钱有福是太后的人!主播这刀捅得准!看陛下怎么接!」
「用户[钞能力太太]:陛下震怒!钱胖子死定了!但太后会保他吗?」
没过多久,殿外传来一阵喧哗和钱有福杀猪般的哭嚎求饶声。赵德海和几个侍卫,像拖死狗一样,把一身肥肉、官帽歪斜、涕泪糊了满脸的钱有福拖了进来,重重掼在地上。
“陛…陛下!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 钱有福瘫在地上,抖成一团,哭天抢地,“奴才…奴才怎么敢谋害昭仪娘娘!借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是…是这贱婢血口喷人!攀诬奴才!求陛下明察!明察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拼命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冤枉?” 萧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掉冰渣,“人证在此,你还敢狡辩?说!是谁指使你干的?!”
“没…没人指使!奴才…奴才真的冤枉!” 钱有福咬死了不松口,眼神却惊恐地乱瞟,显然在恐惧着什么。
“没人指使?” 江云晚突然开口了,声音清冷,如同珠玉落盘,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她缓步走到钱有福面前,手里依旧托着那把白玉酒壶。“钱总管,你执掌内务府多年,深得陛下信任。若无人在背后撑腰,你会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就指使宫女在椒房殿对本宫下毒?你当陛下是傻子?还是当本宫是傻子?”
她的话,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一把捅在钱有福心窝上,一把…隐隐指向了更深处的阴影!
钱有福猛地抬起头,对上江云晚那双冰冷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又对上皇帝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知道,今天不吐出点东西,绝对活不过今晚!
“奴…奴才…” 钱有福嘴唇哆嗦着,眼神绝望地在皇帝和江云晚之间游移,最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刚要开口——
“皇帝!” 一个苍老、威严、带着浓浓不悦的声音,陡然从殿门口响起!
所有人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太后扶着崔嬷嬷的手,不知何时竟站在了椒房殿门口!她脸色阴沉,目光如电,首首射向殿内,最终落在如泥的钱有福身上,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深更半夜,哀家的寿康宫都被惊动了!说是椒房殿这边喊打喊杀,闹得沸反盈天?” 太后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字字千钧,充满了压迫感,“哀家还当是出了什么泼天大事!原来,是皇帝在审问一个奴才?怎么?内务府的钱有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值得皇帝在这新迁的椒房殿里,当着后宫妃嫔的面,如此大动干戈?连哀家这老婆子的清静,也不顾了?”
她一开口,就首接把矛头对准了皇帝!指责他小题大做,不顾场合,惊扰凤驾!更是在暗示,皇帝为了一个江云晚,失了体统!
「用户[吃瓜小能手](弹幕高能):太后来了!护犊子来了!终极对决!」
「用户[白月光后援会会长]:老太婆好毒!倒打一耙说陛下小题大做!」
「用户[今夜拆骨成诗]:钱胖子看到太后像看到亲娘!完了,他要翻供了!」
果然,钱有福看到太后,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猛地转向太后,哭嚎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救命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是昭仪娘娘…是昭仪娘娘她…她指使宫女诬陷奴才!奴才…奴才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反咬一口!
钱有福在太后的威压下,瞬间改口,将脏水泼向了江云晚!
殿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江云晚身上!有震惊,有怀疑,有幸灾乐祸!
江云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袖中的金簪瞬间变得滚烫无比!那灼热感几乎要将她的手腕灼穿!但她脸上,却依旧沉静如水,甚至…唇角勾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好一个太后!好一个颠倒黑白!釜底抽薪!
这盘棋,杀招…原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