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海军营深处,一座相对宽敞却也透着简陋气息的营帐内,灯火摇曳。这里是划拨给妖族几位核心族长的临时居所,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与军营肃杀格格不入的压抑与躁动。
金翅大鹏族的族长,身形精瘦,一双锐利的鹰目扫过在座的几位族长,压低了声音,难掩语气中的惊异:“你们都看见了吧?帝尊是被抬回来的!那气息…萎靡得吓人!我可是亲眼所见,夜九卿那煞星脸都白了!”他翅膀上的金羽在昏暗的灯光下不安地抖动着。
旁边身形臃肿、背负厚重甲壳的玄龟族长慢悠悠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老夫打听过了,据说是…羽相的手笔。” “羽相”二字,他吐得极轻,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什么?!”灰熊族长猛地一拍大腿,粗壮的胳膊上肌肉虬结,他激动得几乎要站起来,声音也忘了压低,“羽相真有这么大本事?!连那魔头都能重创?!”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的灯塔,“好!太好了!看来天不亡我妖族!复兴有望!指日可待啊!”
树妖长老的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轻响,苍老的脸上皱纹更深了。他捋了捋垂下的气根,缓缓道:“当初羽相谋权,老夫心中确有不忿,觉得他手段过于激进,失了妖族正统。但如今看来…” 他环视一圈,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感慨,“比起白隐那个只知享乐、将妖族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昏君,羽相…至少是在为妖族搏一条生路!这份担当,这份实力,老夫…服了!”
“是啊!树老说得对!”
“羽相才是我妖族真正的希望!”
“白隐误我妖族久矣!”
几位族长纷纷附和,压抑许久的屈辱和对未来的期盼,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帐内的气氛变得热切起来,仿佛羽玹重创冷凌,便己吹响了妖族反攻的号角。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来自角落一位衣着朴素的狐族女子。她是某位族长的家眷,此刻也参与了这场密谈。她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语:“其实…其实帝尊他…对我们也不算太差。自从上次整顿军纪后,我们…我们吃的穿的,己经和魔族兵卒一样了,夜统帅…夜统帅也没再随意打骂欺辱我们了…”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灰熊族长粗暴地打断!
“放屁!”灰熊族长猛地站起身,庞大的身躯几乎要顶到帐顶,他怒目圆睁,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那狐族女子脸上,“糖衣炮弹!懂不懂?!那魔头冷凌杀人如麻,连个小妖童都不放过,他会真心对我们好?!呸!他不过是想暂时稳住我们,好让我们心甘情愿替他当炮灰,去攻打天界龙族!等利用完了,我们妖族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
他粗重地喘息着,环视着被他的怒火震慑住的众人:“想想白隐是怎么死的!想想那些被魔族肆意欺凌的日子!你们难道还想回去吗?!”
“灰熊族长说得对!”另一位豹族的族长立刻接口,眼神阴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魔族此时对我们的‘好’,不过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如今羽相就在灵蛇岛,他重创了冷凌,正是我们投奔他的大好时机!我们……”
“糊涂!”树妖长老根须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打断了豹族族长的话。他那双饱经沧桑的树眼,此刻闪烁着忧虑和严厉的光芒。
“投奔?怎么投奔?”树妖长老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你们以为夜九卿是摆设吗?帝尊重伤,他的神经比平时绷得更紧!此刻整个军营内外,怕是有十倍的眼线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如此之大,如何能悄无声息地穿过魔族的层层封锁,抵达灵蛇岛?只怕还没走出营地十里,就被夜九卿的魔骑踏成齑粉!”
他顿了顿,看着几位族长脸上变幻的神色,语气更加凝重:“就算…就算我们侥幸能到灵蛇岛,又能如何?羽相身边如今还有多少力量?我们这群残兵败将去了,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暴露他的行踪,成为他的累赘!更会彻底激怒魔族,给冷凌和夜九卿一个将我们妖族彻底连根拔起的借口!”
树妖长老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众人刚刚燃起的冲动火焰。营帐内再次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灰熊族长不甘心的低吼。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干等着?”灰熊族长烦躁地抓着自己的毛发。
“等!”树妖长老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扫过每一位族长,“耐心地等!羽相他既然能重创冷凌,就证明他绝非池中之物!他必然有他的谋划和布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气,约束好各自的族人,不要给夜九卿任何发难的借口!保存实力,静待时机!”
他微微闭上眼睛,仿佛在感知着什么,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羽相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定会找到办法,带领我们…夺回属于妖族的尊严和家园!在此之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等待他!”
“相信…等待…”金翅大鹏族长低声重复着,锐利的鹰目中光芒闪烁,最终化为一种沉沉的决心。
灰熊族长重重地坐了回去,虽然依旧满脸不甘,却也没再反驳。其他几位族长也默默点头,脸上的激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如同地火般等待爆发的沉重。
营帐内的灯火摇曳,将几位妖族族长沉默而沉重的身影投在帐壁上,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猛兽,收敛了爪牙,却从未熄灭眼中的火焰。帐外,魔族巡逻兵沉重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如同无形的枷锁,提醒着他们此刻的处境。压抑的空气中,只剩下树妖长老那句“耐心等待”的低语在回荡,带着一丝渺茫却又无比坚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