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地的"咔嚓"声让我浑身一僵。祖父的手猛地攥紧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骨头里。煤油灯的火焰在风里摇晃,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扭曲,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里爬出来。
"别回头。"祖父的声音压得极低,另一只手己经摸向了立在墙角的铁锹。
窗外的玉米秆又响了一声,这次更近。
我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口,耳朵里全是血液奔涌的轰鸣。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灶台边那本正在燃烧的《农村常用草药手册》上,火苗舔舐着书页,将老头留下的字条"八月十七夜,保管室东墙第三块砖"一点点吞噬。灰烬飘起来,落在我的手臂上,烫出细小的红点。
祖父突然动了。他抄起铁锹,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猛地拉开门——
玉米地里空荡荡的,只有夜风吹得秸秆沙沙作响。但地上分明有一串新鲜的脚印,脚尖朝着棉纺厂的方向。
那晚,祖父没让我回屋睡觉。他拽着我的胳膊往后院走,手指像铁钳一样紧。后院的地窖平时用来存冬菜,入口藏在柴垛后面,木板盖上长满了青苔。
"下去。"祖父掀开木板,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泥土气扑面而来。
地窖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祖父划亮火柴,点燃了一盏小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我看见角落里摆着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红木箱子,箱子上挂着一把老式铜锁,锁身上刻着奇怪的纹路——像是北斗七星的排列。
祖父从怀里掏出那把沾血的铜钥匙——就是樟木箱里失踪的那把。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几十年没打开过。箱盖掀开的瞬间,一股陈年的药草味混着铁锈气冲了出来,呛得我首咳嗽。
箱子里只有三样东西:
1. 一本封皮泛黄的《形意拳古谱》,边角被暗红色的污渍浸透,像是干涸的血;
2. 半块残缺的铜镜,背面刻着精细的星图,七颗主星的位置镶嵌着暗蓝色的石头;
3. 一张1975年的《保定日报》,头版是《满城县红旗水库竣工表彰大会》,照片里年轻的祖父站在领奖台上,胸前戴着大红花。
祖父的手指在报纸上,最后停在照片边缘——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技术员李"三个小字。
"李长河。"祖父的嗓音沙哑得像砂纸,"他根本不是棉纺厂的人。"
【棉纺厂夜探】
八月十七的月亮惨白得像张死人脸。
我蹲在棉纺厂保管室的东墙根下,数到第三块砖时,发现砖缝比周围的要松。用手指一抠,一块砖头竟然能活动。拽出来后,里面塞着个油纸包,己经被老鼠啃掉了一个角。
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把带着编号"037"的小钥匙,和一张泛黄的纸条:"锅炉房地下,1975"。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匆忙中写下的。
锅炉房在厂区最西边,早就废弃了。铁门上缠着胳膊粗的铁链,锁头锈得发红。我试了三次才把钥匙进去,拧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铁链"哗啦"一声砸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地下室的台阶长满青苔,踩上去又湿又滑。手电筒的光圈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颤抖的亮线,照出墙上斑驳的水渍和蜘蛛网。下到一半时,我突然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一只死老鼠,肚子己经胀得发亮。
再往下走,空气变得浑浊起来,混合着霉味、铁锈味和一种奇怪的甜腥气。手电光扫过地面时,我差点叫出声——
灰衣老头就躺在角落的草垫子上,腰间的伤口己经化脓,灰布衫被血浸透了一大片。听见动静,他猛地睁开眼,枣木棍"嗖"地抵住我的喉咙:"石德昌让你来的?"
我哆嗦着点头,他这才松了劲,从怀里摸出个牛皮纸袋:"李长河在找这个……75年水库的施工记录。"
纸袋里是几张发黄的图纸,上面用红笔画了个大圈,标注着"7月28日,东侧坝体裂缝"。图纸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混凝土标号不足,李技术员签字验收"。
老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通风口...快走..."他指向墙角一个生锈的铁栅栏,己经被撬弯了。
我刚爬进通风管,就听见地下室的门被踹开。
"搜!那老东西跑不远!"
通风管里积着厚厚的煤灰,每爬一步都呛得想咳嗽。爬到拐角时,铁皮接缝处刮破了手肘,血珠滴在煤灰上。
"通风管!上面有血!"下面的喊声让我浑身发冷。
我拼命往前窜,从管道口摔出来时后背重重砸在煤堆上。抓起一把煤灰抹在流血的手肘上,猫着腰往锅炉房后墙跑。
刚翻过矮墙,就听见身后铁梯"哐当"作响——有人追上来了!
"果然在这儿!"李长河带着三个壮汉堵在路口,手里拎着的不是警棍,而是明晃晃的砍刀。他左手的绷带己经拆了,露出一个狰狞的伤口——正是"肾俞穴"的位置。
灰衣老头突然从阴影里闪出来,三根银针寒光一闪,最前面的壮汉捂着眼睛惨叫起来。煤灰扬起漫天黑雾:"跑!告诉你爷——'七星倒转'!"
我拼命往家跑时,背后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刚冲进院子,就撞见祖父正往铜镜上抹血。血珠顺着星图纹路流动,镜面突然泛起青光,照出老黄历上被红笔圈出的日子: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堂屋的门"砰"地自动关上,煤油灯"噗"地熄灭。黑暗中,红木箱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