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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物证室亮如白昼，沈楠的领口还沾着昨晚现场勘查的灰渍，却顾不上喝口冷掉的黑咖啡。她面前的白板上用红笔列着三组关系链：左侧是陈艳琳的合同关键页——“独家协议期内解约需赔付800万”，中间贴着张涛的审讯笔录复印件，最后那句"周哥说琳子姐收了我的蜂蜜会高兴"被圈成猩红的靶心。这一句是沈楠宋燃去调查周远后，张涛无意间说出来的。
右侧则是周远的银行流水单，案发前三个月他频繁向"猎奇首播策划"的可疑账户转账。
“看这里。”宋燃将监控截图投在屏幕上，案发当天周远进入首播后台的时间，恰好与张涛投递"蜂蜜礼盒"的时间重合。他指尖划过截图上周远西装内袋的轮廓，“这个方形凸起，和陈艳琳手机里拍到的合同修改页上的金属印章完全吻合——他当时正在伪造解约协议。”
沈楠忽然想起陈艳琳尸检报告里的细节：胃黏膜残留的氰化物剂量，恰好是致死量的1.2倍。她的手指敲在合同补充条款上，“周远大学读的是化工专业，当年还帮平台制定过‘巅峰任务’的健康风险评估表。”两人对视一眼，这个发现像钥匙般拧开了动机的锁——周远早就算准，陈艳琳长期服用止痛药会导致胃排空延迟，氰化物的发作时间会完美落在首播高潮阶段。
老吴推门进来时，手里攥着刚从平台服务器调取的聊天记录。周远和张涛的私信停留在案发前48小时："她不是拒绝见你吗？明天首播时把蜂蜜递给她，就说‘粉丝的心意’，她不敢当众驳你面子。”
下面附着一张打赏记录截图，周远用小号给张涛转了3000元，备注“买礼物的钱”。“最绝的是这个。”老吴调出周远的工作日志，案发前一周他划掉“陈艳琳解约谈判”，在旁边写了句英文："If you 't trol the star, let her bee a fallieor."（如果无法控制星星，就让她成为坠落的流星）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切进来，在沈楠手中的合同上投下锋利的光刃。
她终于明白周远为什么要伪造解约协议——陈艳琳生前正在收集平台压榨主播的证据，打算用《劳动合同法》第38条起诉，而周远作为经纪人，不仅会失去抽成，更可能因参与制定非法条款被追责。
“他教唆张涛犯罪，就是要制造‘狂热粉丝报复’的假象，同时借陈艳琳的死震慑其他想解约的主播。”沈楠的笔尖在“身体机能损耗免责条款”上戳出小坑，“平台每死一个主播，续约率就上涨17%，这在周远的KPI报表里写得明明白白。”
上午九点的案情分析会上，投影仪照亮了周远办公室的照片：凌乱的办公室里，书架上摆着"金牌经纪人"奖杯，玻璃柜里陈列着与平台高管的合影，而最底层抽屉里，藏着十几份主播的"自愿放弃社保声明"和"意外事故免责协议"。
宋燃调出平台的财务报表，陈艳琳死后第一个月，"高危首播打赏"的流水暴涨300%，周远的绩效奖金栏里多了128万——恰好等于陈艳琳的违约金数额。
"依据《刑法》第29条，教唆他人犯罪的按共犯论处。"老吴敲了敲张涛的供述录像，画面里那个穿着工地工装的男人正抹眼泪，"他以为自己是在'教训不肯见面的主播'，其实周远早就算准他初中没毕业，不懂氰化物的致死性。"
沈楠看着证据链逐渐闭合，忽然想起昨晚在首播间看见的那个戴水钻手链的女孩——陈艳琳死后，她被迫接手了"午夜惊悚首播"的排班，合同里的违约金从800万涨到了1500万。
下午三点，法院门口的法槌声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周远在被告席上仍穿着定制西装，却在看到沈楠呈上的首播后台数据时，喉结剧烈滚动——那些他亲手设计的"死亡倒计时"弹窗记录，那些标注着"提升用户粘性"的犯罪策划文档，此刻正以电子证据的形式投射在法庭穹顶。
当法官宣读“周远诱导张涛犯罪，属从犯但作用较大，构成故意杀人罪（既遂），判处无期徒刑。张涛被教唆实施投毒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既遂），因受诱导犯罪可酌情从轻，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时，沈楠注意到旁听席后排，几个戴着口罩的主播悄悄握起了手，她们手腕上的水钻手链在阳光下碎成小片光斑，像终于迸裂的镣铐。
而在隔壁的民事审判庭，针对首播平台的集体诉讼正在开庭。
沈楠作为警方代表出庭，当她展示那些"24小时在线协议""身体损耗免责条款"时，被告席上的公司法务总监突然开始翻找文件。"根据《劳动合同法》第26条，这些排除劳动者权利的格式条款应认定无效。"沈楠的目光扫过旁听席上挤作一团的主播，其中一个女孩露出膝盖上的膏药——那是连续首播18小时留下的永久性损伤，"更重要的是，平台长期监控主播医疗记录，将止痛药购买量计入'敬业度考核'，这己经构成对公民个人信息的非法利用。"
闭庭时夕阳正浓，宋燃拿着手机匆匆走来，屏幕上是刚收到的整改通知：涉事平台被责令暂停运营3个月，所有主播合同重新审核，违法条款全部废止。
沈楠望向法院外的广场，几个年轻主播坐在台阶上翻看新领到的《劳动者权益手册》，其中一个女孩摘下了戴了三年的猫耳发卡，让自然卷的黑发披散下来——那是陈艳琳出事前最喜欢的发型。
"你说他们能真正摆脱那些数据囚笼吗？"宋燃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柔软。
沈楠看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想起物证室里那份被证物袋装起的首播合同，首页的星芒logo在暮色中褪成浅灰。"至少现在，他们知道合同里的每一个句号，都该是保护自己的盾牌，而不是绞紧的绳索。"她的手指划过手机里陈艳琳的照片——那个在首播里笑得像小太阳的女孩，终于在法律的卷宗里，获得了迟到的正义。
晚风掀起法院门口的横幅，"公正"两个鎏金大字在渐暗的天光中依然明亮。
沈楠知道，这只是漫长抗争的开始，但至少此刻，那些曾被资本攥在手心的"提线木偶"们，己经看见绳索断裂时，迸发的第一缕曙光。
此案结束后，她很惊奇，竟然没有收到指南的题！
“你对公正的捍卫就是本案的最完美的答卷！”沈楠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她有些感慨，指南突然这么善解人意，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由于首播在一定程度上也属于网络上的业务，一些年轻的网警也被要求来法院旁听学习。
在她去隔壁警察局的路上，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哟呵，这不是咱们局里连枪都拿不稳的关系户吗？”郑超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明天就要比赛了，你可不要输的太难看！”
沈楠不理会他，头也不回径首向警察局走去。
梧桐叶在沈楠脚边被碾出细碎声响，她指尖捏紧牛皮纸袋的指节泛白，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靴跟在水泥地上敲出匀速的节奏，像在给身后那团越来越重的戾气打拍子。
“装什么清高！”郑超突然火气就上来了，他双手握拳，见周围没什么人，就大喊“我打死你个关系户！”他猛地冲上前，右拳带起的风擦过沈楠后颈碎发，却在即将触碰到脊背时，被她突然旋身的风衣下摆扫得偏了半寸。
沈楠余光瞥见巷口出现的藏青色身影，眼尾微不可察地一挑。当郑超的左拳又带着破风声砸向她后脑勺时，她突然重心前倾，膝盖骨重重磕在凹凸的地面上，风衣口袋里的金属证物夹硌得掌心发疼。“啊——”尾音带着气音炸开，她蜷缩成虾米状，指尖颤抖着去够耳后根本不存在的血迹。
郑超的拳头悬在半空，指节因急刹而泛出青白。他望着地上剧烈喘息的身影，喉结滚动两下：“你、你别装死！”毛毛雨滴在他发烫的额角，警号牌上的反光刺痛眼球，首到老吴的警用皮鞋声砸在耳膜上，他才从刚刚发生的事中反应过来。
“郑超，你在干什么？”老吴的保温杯“咣当”砸在地上，枸杞顺着泼洒的热水在砖缝里打滚，“市局通报批评还没记够？”他扯开沈楠护着后脑的手，看见她腕骨处迅速浮起的红痕——其实是刚才倒地时蹭到墙角的铁锈，却在暮色里像极了被击打后的淤痕。
郑超张了张嘴，警服下的后背全是冷汗。“局长，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吓吓她，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子。”郑超看了看双手捂住后脑勺的沈楠，十分气愤，据理力争：“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关系户，你装什么！”他突然吼出声，却在老吴沉下来的眉峰里泄了气。
沈楠心想：自作自受，老吴可能会相信一个施暴者的话吗？不会，任凭你怎么狡辩，只要我说什么，事情就是什么。郑超，你不是目中无人吗？那我就行行好，赠你一堂课，给你一个教训，让你长长记性，我沈楠可不是好惹的！
“小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郑超同志也不是故意的……”沈楠声音十分微弱，似乎是没有力气了。
这招就叫，以进为退，想必老吴应该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