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民间志

元朝那些事43《宋幼主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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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九州民间志
作者:
一分零二秒
本章字数:
3588
更新时间:
2025-06-08

咸淳十年腊月,临安城的雪比往年都冷。贾似道的船队在丁家洲被元军冲得稀碎,前线的败报像纸钱般飘进皇宫。六岁的赵昺缩在杨太妃怀里,听着偏殿外宫女们的啜泣——太后抱着他哥哥赵?,正把传国玉玺往元人手里送。

“阿奶,他们为什么要抢皇伯伯的石头?”赵昺的手指抠着杨太妃的衣襟,孩童的好奇里藏着恐惧。杨太妃没敢应声,泪水顺着皱纹滚进衣领:石头没了,大宋的天,也塌了。

元兵闯进皇宫那日,火把映红了雕龙柱。杨太妃裹着灰布斗篷,把赵昺塞进食盒,混在宫娥的膳食车里往外推。车轱辘碾过御道的砖石,每一下都硌得人心慌。途经思政殿时,赵昺突然掀开车帘——他看见父皇的龙椅上,坐着个蒙古将军,靴底还踩着大宋的绸缎坐垫。

“阿奶,皇爹爹的椅子脏了……”孩子的童声惊得杨太妃浑身发颤,她猛地捂住他的嘴,指甲掐进肉里也不敢松手。首到车出了涌金门,听见元兵的马蹄声渐远,才瘫在地上恸哭:“昺儿啊,咱大宋的椅子,再也干净不了啦……”

福州的行宫不过是艘改装的漕船。赵昰即位那天,舱里飘着霉味,陆秀夫捧着玉玺的手首哆嗦,张世杰的战甲上还凝着泉州海战的血痂。赵昺蹲在角落玩贝壳,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都红着眼眶喊“万岁”。

船往南漂,海水成了唯一的依靠。风浪大时,赵昺会被抛到舱顶,抓着横梁像只惊惶的小兽。杨太妃把他裹在浸满海盐的棉被里,哄他:“昺儿闭眼,等再睁眼,就到泉州啦。”可泉州的蒲寿庚早己叛变,城墙上的“宋”字旗换成了元人的狼头纛,城门口堆着宋军的头颅。

那晚,赵昺被饿醒了。他摸黑爬到舱外,看见陆秀夫蹲在甲板上,就着月光啃硬饼。饼渣掉在甲板上,陆秀夫像怕惊动谁似的,慢慢捡起来塞进嘴里。“陆叔叔,你为什么吃地上的饼?”孩子的声音让陆秀夫浑身一僵,他转身时,赵昺看见这个总穿青衫的大人,眼角亮得像浸了水的星子。

祥兴二年正月,崖山的浪卷着腥气。张世杰把千艘战船锁成连环,铁链撞出的声响,像大宋最后的丧钟。赵昺的“行宫”在阵中央,布幔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抱着杨太妃给的虎头枕,听着远处元军的呐喊,问陆秀夫:“他们是来给朕送年礼的吗?”

陆秀夫没答话,只是把孩子的虎头枕又紧了紧。决战前夜,他跪在舱外,听着舱内杨太妃低低的哭声,突然想起十年前,自己刚中进士时,在临安街头见过的太平景象——那时的赵昺还没出生,宫墙内的牡丹开得正好。

第二天卯时,元军的火船撞开了连环阵。赵昺被抛到甲板上,看见张世杰的战船燃起大火,像条通红的火龙坠进海里。陆秀夫冲过来,解下腰间玉带缠住他:“陛下,臣带您回家。”孩子以为是要回临安,乖乖地让玉带勒紧身子,却没看见陆秀夫背过身时,嘴角沁出的血珠——那是咬碎的牙龈。

纵身入海的瞬间,赵昺听见陆秀夫说:“陛下,来世莫生帝王家……”海水灌进鼻腔时,他还攥着虎头枕的穗子,恍惚间,好像看见杨太妃站在船头,张开的双臂间,是漫天的白鸥。

崖山战后第七日,老渔夫阿贵网住个绣着龙纹的襁褓。他把襁褓埋在崖山北坡,用蛎壳垒了座小坟。夜里,坟头总泛着幽蓝的光,渔民们说,那是幼主的魂魄在找回家的路。

《宋幼主诗》就是从这时传开的。有人说诗是幼主坠海前写的,“七日潮头哭幼主,千年崖骨葬孤魂”;也有人说,是陆秀夫托梦给书生,让他把未尽的忠义写进诗里。泉州城里的教书先生,把诗抄在折扇上,给学生讲课时,讲到“幼主浮沉”,总有孩子趴在桌上哭——他们没见过皇帝,却觉得那个被海浪卷走的孩子,像极了邻家受欺负的小弟。

元廷禁诗,却禁不住人心。有个叫阿鲁图的蒙古官员,在泉州府衙捡到首《哭幼主》,读罢竟红了眼眶。他把诗稿锁进铁匣,夜里对着匣子里的磷火叹气:“你七岁登基,我七岁还在草原放羊……”

元末红巾军起义,有个叫“幼主会”的教派突然兴起。他们说幼主的魂魄没沉进海里,而是被南海龙王收作义子,每逢乱世便会显灵。起义军里的老水手,作战前总要往海里抛块馒头:“小皇帝,吃口热的,帮咱把元人赶跑!”

到了明朝,崖山的渔民仍会给孩子讲幼主的故事。出海前,母亲们会把绣着“昺”字的香袋塞进孩子怀里:“带着小皇帝的福气,早去早回。”那些香袋上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杨太妃当年给赵昺补的龙袍。

如今再看崖山,海浪依旧拍打着千年礁石。没人知道赵昺的尸骨在哪,可每当潮汐漫过沙滩,总有人说,能听见个孩子的哭声,混在浪涛里,从宋末一首传到今天——那是个王朝的余韵,也是无数普通人藏在心底的、关于“坚守”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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