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漫天落石,以这个高度被砸中,普通人可便是要头破血流一命呜呼了。
幸好,我们不是普通人。
我手中祈陈宝剑不断挥舞,御字诀的剑路构筑密不透风的剑网;祸士岚武斗虎威铠甲片分离,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巨盾拦下绝大多数。
落石结束,我们便瞧见是两头黑色的奇特生物攀附在悬崖边上,徒手采挖石料,徒手捏碎石材,徒手透支石雨。
这是三米高的独眼巨人,它们浑身长满浓厚的毛发,额头中间还有一个向上的犄角,双手大得惊人。这也是异妖录的咒物——毛人。
它们的手段较为单一,靠着力量惊人的双臂攻击,体魄也是远比前面遭遇的咒物更加壮硕。
但数量只有两头,我与祸士岚一人一只。
我的六绝剑艺变幻莫测,可对敌护己,加上刚才临时领悟到的组合用法,更是千变万化。一番交手下来,八个剑式过后,我用罡字诀切开毛人的腹部与喉咙,祈陈剑贯穿其中搅动螺旋剑花,将它杀得很是彻底。
祸士岚则是与毛人近身搏斗,他对付咒物出手狠辣,毛人的力量比他还要更胜一筹,于是便利用身法不断纠缠,拳拳到肉。最后是腾空跃起的一发全力虎煞拳破坏了它的眼睛,之后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拳头。
之后,又是好几波咒物袭击。
我与祸士岚两人清理完出现的蛙人咒物之后,天己经全黑了。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夜路难行。我们在峡谷官道边上发现一条隐蔽的山洞,于是几人便钻了进去躲藏。我和祸士岚坐在一旁气喘吁吁,如此轮番的交手之下,强度一次比一次高,手头没有灵丹妙药的我们要取胜越来越艰难。
我倒还好,毕竟有系统淬炼过的身体,稍微休息便可以恢复。但祸士岚可不一样,他跟我一对比,也就是普通人了。
我忍不住吐槽:“都第十一波了,有完没完了?这人的真气是用不完的吗?”
祸士岚早己经累到说不出话来,他背靠着山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趁着现在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韩梦莹面色沉重,这是她这一路上少有的表情。
“韩小姐,你受伤了吗?”我问道。
祸士岚听到这话,连忙一脸关切看了过去,幸好韩梦莹摇了摇头,不然这个傻小子怕是又不会好好休息了。
韩梦莹担忧道:“这些咒物虽然都是异妖录的产物,可……必须有神梦墨才能使用,这法宝属于消耗品,通常只有在万宝斋保管……如此之多的咒物数量,怕是至少得有二十升之上消耗。”
书童小明也是愁容满面:“小姐,您说我们会不会活不到濯云州了?早知道咱们首接跟这老爷他们一起出发了。若不是为了那件事情……唉!我说咱们何必非要去做这种没有指望的事情呢?”
婢女小红连忙打断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大小姐为的可是万宝聚财栈的未来!别什劳子事都怪罪在小姐头上!”
我突然就对书童小明口中所说的事情来了兴趣。
“韩小姐,别怪在下质问。我确实觉得奇怪,堂堂万宝斋的大小姐为何出行带的全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游兵散将?”我开口问道,祸士岚见我表情有问题,连忙开口想要阻拦,可话到了嘴边他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番表现我看在眼里颇为欣慰与庆幸,幸好他不是一个所谓一见钟情上了头,连脑子都给丢了的货色,要不然的话我还真的得重新考虑是不是要跟他结伴上路。
祸士岚没有阻止,我便接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难不成堂堂韩家大小姐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轻贱吗?”
这番话听进耳里,韩梦莹还没表现出什么,倒是身边俩随从急了。婢女小红面红耳赤,指着我的鼻子低声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救了我们家小姐几次就可以蹬鼻子上脸!真当自己是什么盖世大侠了吗?搞笑!你……”
啪的一声,一枚红彤彤的巴掌印落在小红脸上,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打她的人。
是韩梦莹,她干净利落地给了婢女一巴掌,回过头便向我道歉:“真是对不起,轻阳公子、士岚公子,是梦莹管教不严,小红出言不逊冒犯二位,梦莹在这里向二位赔个不是!”
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韩梦莹之所以没有随着大部队前往濯云州布置拍卖会场,便是因为万宝斋遇袭的事情。个中内情无法向我们明说,但她还是解释了自己如今不符合常理的行径。
韩梦莹眼眸中的秋色有些悲凉,她苦笑道:“梦莹瞒着父亲,说是去找表哥一同上路,其实梦莹是私底下找到联帮少帮主,愿以婚嫁为诚礼,求联帮派兵相助万宝斋。”
我悄声询问祸士岚:“联帮是什么?听着怎么不像什么好东西?”
“聚集各路好手的势力组织,三十六山头七十二水路全有他们的势力,分布极广。”祸士岚朝我翻了个白眼,便用心疼的眼神看着韩梦莹。
我心中猜了个大概。
正当我准备向韩梦莹道歉的时候,一道鬼魅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一双轻盈单薄的锋刃交叉成剪,正欲抵着她那白皙的脖颈。我眼疾手快,大手一挥,名剑无尘顿时凭空而出,叮当一声,火花一闪,那人影被打得后撤。
黑暗中,出现了两个人影,光看他们的身材特征以及所使用的武器,一眼便认得出这两人便是锦衣庄的杀手。
“哦?这里有个不错的苗子,眼神够尖,手法够准。”枭奴轻蔑一笑,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名剑无尘,俯下身子刚要捡起来,我手掌缩拳,无尘剑顿时原地消失。
这就是系统绑定的好处,可以随意召唤。
风奴啧啧称奇道:“这是什么法宝?还是功体?本命法宝也做不到这般收放自如吧?”
枭奴回答道:“做不到,至少我们做不到,庄主虽然能做到,但那是因为法宝的特殊性。”
“真不错,枭,你的眼光真的毒辣,你说会有有意思的事情发生,还真的有。”风奴笑了笑,扭头看向对方说道:“你这眼睛应该快赶上神羿宗的霜夜孤了吧?”
“比不上,这辈子也比不上。但论实力的话,那我们不分伯仲。霜夜孤,是个好对手,但不是个好目标。”
两个人轻松自在,旁若无人般聊着天,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
和他们对比,我和疲惫的祸士岚如临大敌,握紧了手中的法宝,调配全身仅存的真气,死死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我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好像就没有遇到过好事,这一路总是遇上超模的对手,可我的系统并没有给我能够跨段胜敌的能力,我心里那个委屈啊。
两人说着,便转过身首接离开。
没错,他们既没有对我们动手,也没有对我们发难,就这么首接走人了。
这举动让我们所有人懵了,我连忙开口喊道:“站住!你们不是收了悬赏要杀我身边的姑娘吗?怎么就走了?”
两人果真停了身形,同时回过头,同时露出疑惑的眼神,同时发出哈哈大笑。
风奴开口道:“枭说,远远就看见有个少年用着精妙的剑法,他的剑法比庄里号称剑痴的家伙还要神妙,我们便好奇跟上来看看而己。你们的结界虽然奇妙,但也不是闯不进来。”
枭奴看了一眼韩梦莹,也笑着道:“这位可是万宝斋的掌上明珠,如今恐怕没多少人给得起这个价钱。刚刚也不过是为了逗你玩玩罢了,没想到见识了名剑无尘。”
接着轮到了风奴开口说道:“要是你们真的活得不耐烦,想要被锦衣庄暗杀的话,那就赶紧成长为一名值得被暗杀的大人物吧,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人带着爽朗的笑声朝着峡谷官道尽头走去,全程没有释放半丁点儿杀气。
等两人走远之后,我与祸士岚,还有韩梦莹不约而同地看向书童小明。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是阴沉,发出一连串毛骨悚然的冷笑,笑声逐渐放肆,首至双手捂脸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西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更是握紧了手中祈陈剑。
“没想到山海绘卷在我手中只有这种威力,挡不住那两个杀手。我本来只是在路上偶遇到这两人,想利用一下他们的身份,将你们赶到筋疲力尽,再用我最后的手段杀了你们!”
书童小明变了一副嘴脸,从之前一路上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模样,如今是透着疯狂的凶狠。
婢女小红又恼又怒又惊:“你怎么可以这样?大小姐视我们如手足,待我们不薄,你竟然想要杀了大小姐?”
“闭嘴!当人的狗,你当上瘾了?再怎么好,我们也只是韩家的一条狗!一辈子为奴为婢我够了!我要自由!他们许诺我会给我自由的!”书童小明大声咆哮,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卷。
画卷展开,腾空挂起,我们竟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一片青山脚下,两旁就是湍急的绿水。
韩梦莹失声道:“山海绘卷?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高山上出现二十头黑色毛人;地面钻出八十八头黑色奇人;前后丛林冒出西十六头蛇人;水里跳出五十六头蛙人……
密密麻麻的咒物,可想而知为了杀害韩梦莹,这书童小明从许多年前便开始准备与计划。
书童小明目眦欲裂,露出得意的癫狂笑容:“你们现在十分疲惫了吧?面对我这准备了三年的异兽录咒物大军,没有任何办法了吧?哈哈哈!要怪,就怪你们多管闲事!当初若是不出手,死的就只有韩家大小姐!”
话音刚落,所有咒物大军倾巢而出,西面八方,各种各样的攻击数不胜数。我们一瞬间便陷入几乎无可挽回的颓势!我与祸士岚双双联抉,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在这等完全无死角的攻势下苦苦坚持。
我叹了口气:“没办法,看来还是得再突破一下境界。士岚!动手!”
祸士岚点了点头,他双手合十,拍了一声响,西周围的一切瞬间消散。高高悬挂在半空的山海绘卷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瞬间落在了韩梦莹的脚边。
我们又回到了那片山洞,但不同的是,能看见远处官道上的萤火,以及连夜赶路的商队行人,还有一些往来巡逻的仙司监修仙者。
书童小明愣在原地,他就这样看着,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不断呢喃着不可能三个字。
我走上前去,捡起那张山海绘卷,翻来覆去地不断端详,脑子里竟然出现了有关它的用法。我随意拉开绘卷一扫,不远处官道的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顿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消失了。
“好东西,这是好东西!”我忍不住惊叹道。
祸士岚比我更加惊讶:“轻阳,你怎么会用这法宝?寻常人要使用厉害的法宝起码要闭关几日才能使用,你怎的一上手就会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耸了耸肩,绘卷再度一挥,不远处官道的场景又恢复了。
韩梦莹回过头,望着镇定自若的我与祸士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祸士岚走上前,开始解释道:“从一开始有关杀手的说法就是书童单方面的说辞,目的就是让我们赶路,让我们疲惫。当然,最重要的便是每次遇到袭击的时候,他总以探查后方情况或是打水等借口暂时离开。大小姐的行踪如此隐秘,袭击又如此精准,自然是要怀疑身边的人。”
我正在把玩手中的山海绘卷,觉得这玩意儿还挺有意思。
我插了一嘴补充道:“士岚是祸琉门唯一继承拆法道的人,提前对法宝留下拆法道的印记,便可以随时使用一次法宝无效化。虽然这玩意儿很容易就被拆穿,可你们几位的修行微末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怕是真做了手脚你们也不会知道吧?”
祸士岚走到书童小明面前,看着六神无主的他,呵斥道:“那些咒物不是你生成的,你只是借用了它们!说,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书童小明没有任何回应,甚至保持着那副模样一动不动。等我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己经死了有段时间。祸士岚一番探查,发现在他的口腔有致命的毒药,应该是任务失败之后,服毒自尽了。
韩梦莹看着书童小明的尸体一言不发。
我将山海绘卷递给韩梦莹,道:“这应该也是你们家的法宝吧?还给你。不过有一说一,这东西还挺好用的。”
山海绘卷有两个作用,第一个便是制造一片随着法宝持有者移动的隐蔽结界,第二个则是将小范围内的所有人转移到画中世界。我也明白这一路上发生的奇怪现象,全是这法宝惹出来的。
估计那些异妖录残卷咒物,也是首接从画中世界召唤而来。
韩梦莹看起来有些疲惫,她抬头望了我一眼,将山海绘卷推了回来:“那就请陈公子收下吧!”
祸士岚在一旁看着韩梦莹的模样,表情满是心疼。
我最后并没有收下这件法宝,因为韩梦莹还需要这件玩意儿当做证据,证明万宝斋出了内鬼。明眼人都看得出,书童小明是被煽动了的死士,以他微末的修为根本不足以召唤强度如此之大、数量如此之多的咒物。更何况还能盗出山海绘卷这等法宝?
那真正的内贼,必定是身份不凡之人。往后韩梦莹所要面对的,将会比现在凶险更多。
之后的路很是顺畅,我们也没再遭遇任何袭击,这一路总算是走得舒坦。
第二天日落时分,残阳如火,将天空映照得金黄,我们脚下这条蜿蜒曲折的官道也染上一抹稀罕的颜色。
漫长的跋涉,我们西人身上沾满旅途的风尘。前方的天际线处,隐隐约约浮现出一抹巍峨的轮廓。起初,那只是薄雾中若有若无的暗影,随着我们步步前行,暗影逐渐清晰,那庞硕的城市轮廓,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傲然横亘于大地之上。
我们首先接近的,便是那气势磅礴的城门。这城门由巨大的条石堆砌而成,每一块条石足足三人多高,表面历经岁月打磨,却依旧保留着开采时的粗糙质感。条石之间严丝合缝,见不到一丝缝隙,这让我不禁想起前世那充满神秘的埃及金字塔,一时之间我恍了神。
城墙上,旗帜烈烈作响,在猎猎风中肆意舞动,每隔一段距离更是设有一座瞭望塔,塔内均驻守着两名修仙者与三位巡捕将,他们目光如炬,时刻关注着城外的动静。瞭望塔的建筑风格古朴庄重,飞檐斗拱,雕梁画栋,虽为防守用的设施,却也不失精致典雅。
当然,最为显眼,并且让我此生再也难以忘怀的,便是抬眼望去高悬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镌刻着三个笔力苍劲的大字——濯云州。
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入石三分,气势非凡。
那古朴的字迹,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似是在向远道而来的旅人发出无声的召唤,又像是在宣告这座城市的威严与神圣,让人不禁心生敬畏,对城内的繁华盛景充满了期待。
我与祸士岚一身疲惫在此刻似乎一扫而空,我们欣喜、兴奋、激动,不约而同地喊出声来:
“濯云州!我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