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楔子·啼血重生
腊月寒冬,风雪如刀。
不知道的边陲小镇之外,一处贫瘠的山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凉。白雪皑皑,不知道下面掩盖住多少死在这个世道之中的尸骨。
风很大,雪很冷,如无数锋利的刀,狠狠地刮过这片人间,无情地带走生命。
这一年的冬,是红莲地狱。
破庙里,腐朽的佛像冷眼旁观屋外风雪。黑夜中,只听见风雪如同索命阎罗一般的呼啸。
“儿啊……娘的儿啊……”
女人跪在地上,张着嘴,却发不出哭声,她嘶哑地悲嚎,可声音却被风雪掩埋。冰凉的水珠不断滴落在怀中襁褓之上,带着咸涩的苦味。
忽然,怀中襁褓抖了一抖,发出剧烈咳嗽。
“活了!活了!”女人哆嗦着解开破棉袄,将婴儿裹进单薄的胸膛里。嶙峋的肋骨硌得生疼,可那心跳声震耳欲聋。怀中的婴儿很安静,闪烁着亮晶晶的眼睛,躲在褴褛的衣襟间望着映入眼中的世界。
这是迁徙的第五日,原本三百人的队伍,如今就仅剩下一百不到。全都蜷缩在破败的庙宇之中,他们饥寒交迫,面如死灰,围坐在一团微弱的篝火旁挣扎取暖,但映入眼中的光是那般脆弱,随时都会熄灭。
没有人知道明天何时能够到来,这片风雪何时才能结束。
但,人会在今天死去。
子夜的破庙飘着人肉香,以及铁锈般的血腥味。到处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嘶吼,男人歇斯底里的咆哮,人们痛不欲生的哀嚎。
因为有人疯了。有人抢过他人襁褓,如同野兽般狠狠啃食;有人手起刀落,抢食断臂残肢;有人声嘶力竭,只为了濒死前最后癫狂。
血染了这片冬夜,也染了原本威严法相的庙中佛像。
微妙的平衡一旦打破,人们就会像被瘟疫感染一般变得疯狂。
女人逃了出去,除了怀中襁褓,还带着自己西岁大的儿子。
因为破庙里的人疯了。
西岁的孩子嚎啕大哭,因为冷,因为累,也因为害怕。反倒是女人怀中的婴儿,安安静静,只是眨着眼睛,透过母亲的衣襟,看着眼前的陌生世界。
他们逃进漆黑的夜里,迎着风雪没命地狂奔。他们并没有方向,只知道要远离那群己经癫狂的疯子。为母则刚,瘦弱娇小的女人伤痕累累、筋疲力尽,任凭风雪肆虐,依旧紧紧抓着两个孩子。
雪夜行路,天黑路总是难走,除了吃人的风雪,还有吃人的猛兽。
走了不知道多久,早己是强弩之末的女人不小心摔下陡坡,她用身体蜷缩护住怀中婴儿,滚了好几十圈这才停下。
幸好积雪很厚,她并没有受伤,怀中的婴儿也没有。
这时候,第一缕阳光终于打在她的身上。
女人怔怔地盯着泛起鱼肚白的天际出神。她喃喃自语:“看啊……云纹,和你的玉佩一模一样……”
说着,她掏出半块碧水云纹玉,眼泪如决堤的洪水。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骨瘦嶙峋的女人舔舐着青苔,怀中紧紧抱着瘦成小猫的婴儿。她好像是快死了,怀中的婴儿也安静得像是死了。
女人的身边徘徊着几头食腐鹫,再过不久,她与婴儿就会变成最新鲜的食料。
突然,马蹄声惊飞了这几头食腐鹫,也惊扰了女人。
那是一支行商的车队,一位满脸胡茬的男人跳下马车。当他看清奄奄一息的女人以及同样奄奄一息的婴儿之后,连忙差人带来棉袄热水与干粮。
车队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赶路。那几头被惊飞的食腐鹫回到原地,似乎是不甘心那新鲜的食料,可当它们落回原地时候,却见不到任何人,只能踱步来回,意兴阑珊,抬头望着马车商队驶去的方向。
那一年,风很大,雪很冷。
那一年,腊月寒冬,风雪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