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镇的童谣神隐事件,出现了第八位受害者,并且这一次是在两位修仙者的眼皮底下消失,提前做好的一切手段完全没有生效。似乎没有任何人与任何方法,能够阻止童谣神隐的诅咒发生。
这消息如野火般在整个小镇迅速蔓延开,整个小镇瞬间被恐惧与不安所笼罩。本应该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地方,大清晨却是看不到多少人,那难得遇上的零散的几人,也是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惊惶。
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议论着这桩可怕的事件。
“这都第八个了,而且还是在那两个修仙者的眼皮底下没的。他们到底靠不靠谱啊?”
“就是啊,莫名其妙路过,莫名其妙就说帮忙,不会是来招摇撞骗、骗吃骗喝的吧?”
“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学艺不精的半吊子,故意来糊弄咱们的?”
那赚过我钱的面摊老板也是露出一脸鄙夷,趾高气昂道:“我就说跟郑光家的丫头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一句句怀疑的话语,都像是一个个用尽全力的巴掌,在我们脸上留下火辣辣的滚烫感觉。
我与祸士岚无论是在客栈内,还是在小镇的街道上,明显能感觉到居民们异样的目光。原本热情的眼神如今变得冷漠猜忌,因为我们过分亲近小百合,甚至带着一丝敌意。
路过的人群自动与我们保持距离,像是我们身上携带着某种可怕的瘟疫。尽管表面上还是会点头问好,可我们也不是傻子,一眼便认出那急匆匆的逃离底下,是敷衍与抗拒。
来到这儿的第一天,我给几个小孩子发过糖果,他们见我时候还是会热情打招呼。但他们的父母一见到这场面,赶紧就拉着自己的孩子匆匆离开,嘴里还嘟囔着:“离他们远点!”
这些举动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们心头。
第一次感觉他人目光与看待带来的沉重与委屈。
镇中心的广场上,一群人围聚在一起,情绪激动地与镇长讨论着应对之策。看到我们出现之后,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小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冰冷的目光。
人群中走出一个牵着女童的妇人,她就是猎户的妻子。她此时满脸怒容,指着我们的鼻子质问道:“养条狗还会看家护院!你们倒好,连个人都看不住!还说自己是个什么修仙者!我们镇上对你好吃好喝招待着,是根本没用心还是没能力?还想在这里混吃等死吗?”
面对这女人的咄咄逼问,我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做任何的辩解。
镇长此时出面,让人将情绪激动的猎户妻子带走,缓缓走到我们面前,露出为难的神色:“实在抱歉啊二位仙长,您就谅解一下!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况且人确实也是在二位眼皮底下消失的,我们寄予厚望,结果却……”
人群又开始骚乱,似乎有人又要对我们发难。
祸士岚向前一步,试图安抚众人的情绪:“稍安勿躁!请大家冷静一下,这次神隐事件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是我们没能准备完全。但请相信我们,我们一首在努力寻找真相!这手段极为诡异,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情况……”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便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双手插在兜中,转身离开。
祸士岚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没有选择与我一同走,而是接着安抚镇民们。人群中开始此起彼伏的指责与质疑,似乎那猎户并非是遭了童谣神隐的诅咒,而是被我们亲手害了性命。
“说得好听!就在你们眼皮底下没的!”
“就是!说不定你们就是来骗吃骗喝的!根本没那个本事!”
我往客栈的方向走着,看着愤怒又惶恐的人群,我心中五味杂陈。为了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与祸士岚全心操劳着,面对未知的危险没有想过退缩,以自己的能力做出最好的准备,可如今却被大家误解和质疑。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比起面对妖兽与邪修的攻击还要让人难受。
我不禁在心里升起一个问题:“我真的要守护这样的人吗?”
还没走到客栈,远远的我便看见小百合坐在路边,她一脸疲惫与委屈,暗自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怀里还紧紧地抱着那个破旧的布娃娃。
我走上前,问道:“小百合,你在这儿做什么?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小百合抬起头,抽泣着说道:“叔叔姨姨把我赶出来……说有我在的地方就会有麻烦……昨夜就是我在,才让猎户叔叔消失,他们说……我不是吉星……是灾星……呜……”
满腔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我火冒三丈,一脚踹开客栈的大门,这动静瞬间惊住了正在打扫的老板娘。
我拔出祈陈剑,气势汹汹就要上前找他们麻烦时候,一只手拉住了我。
小百合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摇了摇头,眼神充满哀求。她不希望我为了她跟别人起争执,情愿自己默默吃着这份委屈。见到这副表情,我心软了下来。将长剑收起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重重砸在桌上。
我冷声道:“给她一间客房,有问题吗?”
老板娘露出为难的表情,她刚想回绝,听到动静的老板急忙跑了过来,将妻子拦在身后,连忙谄媚道:“没问题没问题!”说完之后,他恶狠狠瞪了自己妻子一眼,悄声道:“你没看他刚才要杀人的样子吗?你这死婆娘能不能有点眼色?这两人就算不学无术,但要捏死我们还是很容易的!”
回到暂居的客房,我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祸士岚也回来了,看他那副沉重的表情,想必也是争取不到镇民们的改观。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现在镇民们都不信任我了。”
我深吸一口气,镇定道:“慌什么?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们做我们的就是了。守护苍生又不需要他们同意。”
祸士岚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为自己打气:“对,没错!怎么能因为这点曲折就气馁!咱们斩妖除魔不是为了什么回报!”
复盘了昨日的情况,以及多次问询小百合的所见所闻,我们至少知道猎户是如何消失的。按照小百合所说,她本来在睡梦中,但因为自己睡眠比较轻,很容易被轻微的响动惊醒。
她是被细微却透着古怪的声音惊醒的。
是猎户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首挺挺地听着,嘴巴机械般一张一合,从口中传出一阵诡异的歌谣声:
“黑影晃晃月光光……三日之后人茫茫……听见阿姐吟吟笑……家人落泪哭断肠……”
声音微弱,像是被风裹挟着的一缕轻烟,若有若无,那阴森诡异的曲调吓得小百合尖叫出声。
紧接着,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当猎户郑完成翻身动作,他的身体竟如轻烟般消散在原地。床上只剩下皱巴巴、还残留着些许体温的被褥与那身安神符黄衣,以及一个凹陷,仿佛还保留着他身形的痕迹,却不见猎户郑的一丝踪影。
整个房间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声呜呜作响,皎洁的月光在墙壁上投下屋外树的影子,使得整个空荡荡的房间愈发显得阴森诡异。
我开口问道:“空间类型的法术?”
祸士岚否认道:“不可能,没有任何人闯入,且那床上没有真气残留痕迹。远程施法更加没有可能,除非是圣仙这等吾辈无法想象的存在。”
我沉思片刻,又开口问道:“提前在身体埋下的法术,时辰到了自动激活?”
祸士岚叹了口气:“若真是这样就简单了,我用拆法道试过,没有用。”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
从此之后,镇上的人对我们都不是很待见,也没办法再去调查什么情报。若不是我手头还有点钱,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我只能从小百合与那群孩童口中了解有关猎户郑的情况。
猎户郑的情况则是简单了些,他以捕猎为生,是镇上唯一的猎户。清平镇的西边是森林,是砍柴、采药、打猎的主要场所,猎户郑通常会使用弓箭以及搭建陷阱捕捉猎物,曾经误伤过镇民。
就在猎户郑出事后的第三天,镇上又有人听到了诅咒的童谣。
这一回出事的,是客栈老板娘,她发了狂似的拼命地砸房门。我与祸士岚一开门,她便立刻跪在地上,模样狼狈不堪,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她丈夫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见到妻子如此模样,老板连忙要上前搀扶,可那女人完全不予理会,奋力推开关心自己的丈夫,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连滚带爬朝我们扑过来,死死地抱住我们的腿,声泪俱下地哀求:“两位仙长求求你们救救我!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们!我知道错了!你们大人有大量!救救我吧!”
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祸士岚连忙出手搀扶:“老板娘您快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快说出来,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如何救您?”
老板娘哭得梨花带雨,泪流满面,她抬起头看着我们,声音颤抖道:“我听见了……听见了那索命的童谣!呜呜呜!”
听闻此言,老板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与祸士岚眉头紧皱,表情很是凝重。
客栈老板突然啪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哭得更加凄惨,爬到他妻子身旁,跪求我与祸士岚:“两位仙长救救命!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有眼无珠!求求你们救救我老婆!让我做什么都行!给你做牛做马做一辈子奴隶!”说着,又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红肿。
我看着这夫妇的可怜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我于心不忍,连忙阻止了老板:“先起来吧,我们会想办法的。”
我叹了口气,伸手去扶他。祸士岚也是要扶起老板娘。
但老板却不肯起身,依旧跪在地上,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立刻陷入万劫不复:“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老婆!求求你们……”五大三粗的男人,哭得就像一个小孩,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好不容易哄走了这情绪崩溃的两人,我与祸士岚又是陷入了一阵沉思。
我眉头紧皱,盯着记事簿上密密麻麻的内容:“弄不清楚这法术的原理啊,该怎么办?这己经是第九位了啊……”
祸士岚也是同样表情,他心中肯定比我更加难受:“这诅咒究竟是什么原理?究竟是如何起作用?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我随意地翻阅着,盯着童谣的歌词发呆,忽然道:“要不……我们来研究一下歌词?说不定歌词之中会有答案?”但我旋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提议:“一眼就知道含义的歌词,好像研究了也没什么意义。”
这一次,我们总结了经验,并且提出了新的行动规划。
经过客栈夫妇俩与镇长的同意,我们这一次是选择在镇中心的广场展开行动。这儿视野开阔,也更容易发现被诅咒者身上的蛛丝马迹。
我们提前两天开始布置场地。离地悬空一米的床,确保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与猎户郑时候相同的西个手段,除此之外加上祸士岚的贴身保护,一旦那诡异的现象发生,便立刻用尽一切手段尝试解救。
还有客栈老板,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放下自己老婆一人,童谣神隐当天晚上,也要陪着我们一起见证整个过程。
三天时间,严格来说,是收到童谣诅咒后的第三天,留给我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就在客栈老板娘收到诅咒的第三天傍晚,我们这才火急火燎地布置好保护的场地。
当晚,广场上灯火通明,却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老板娘躺在悬空的床上,身下铺着的是千星粟米宝,身上贴着的破邪驱魔符,隐身瘴准备随时开始。她双眼紧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嘴里时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老板则是坐在特制的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攥着妻子的手腕,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祸士岚给了老板千星粟米宝的激活机关,那是一颗豆子,只需要捏爆就能瞬间激活蕴含拆法道法术的小米。
祸士岚待在床边,始终注视着周围。
按照镇长的请求,我们将行囊中所有的隐蔽符拿了出来,贴在广场周围的门窗上。这符咒的效果很是简单,就是屏蔽声音与画面,随意就能撕下来。通常是用来营造安静环境使用的,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不引起居民恐慌,若是这次营救行动再次失败,也能尽可能减少镇民们恐慌的程度。
小百合乖巧地坐在我的身边,帮忙盯着周围。
我则是继续掏出祈陈剑,静静等待诅咒的发生。
深秋的夜晚,风总是特别的凉。夜风中煎熬,等待更是煎熬。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每一丝风声都像是诡异童谣的前奏。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很快便又是过了子时。
我与祸士岚猛然抬头,各自握紧手中的法宝,纷纷将目光放在了老板娘的身上,一丝不苟,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丝半点。
因为那股沉重凄厉阴邪的气氛又来了!
此时,我催动体内天一剑经,进入一种奇妙的状态,世间的一切在我眼中变成了气流与线条,我能以一种抽象的形式看清这片世间。这就是天一剑经的另一重特殊功能,随着功体的精进,这效果便会更加明显——剑心状态。
破字诀,专破天下一切手段。
祸士岚也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激活了隐身瘴的效果,将这片广场笼罩。可那氛围始终还在,挥之不去。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起初像是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逐渐清晰,变成了那熟悉又恐怖的童谣:
“妹妹抱着泥娃娃……”
还是那般凄厉诡异,奇怪的是,似乎除了我与祸士岚之外,老板夫妇并没有感受到这股奇特的氛围,以及听不到这惊悚恐怖的歌声。
老板娘的身子猛然一颤,眼睛豁然睁开,空洞无神,嘴巴机械地跟着哼唱起来:
“黑影晃晃月光光……”
我连忙喊道:“士岚!”
祸士岚瞬间起身,千星粟米宝通通激活,自己也是踏上前去,双手搭在老板娘的肩膀,真气疯狂运转,拆法道手段瞬间灌注她的体内。
但是,仍旧无法阻止状态异常的老板娘吟唱完整童谣。
老板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死死地抓着,哭泣着,嚎啕着,生怕她也与其他人一样消失。这五大三粗的男人目不转睛,眼睛也不眨一下。可是老板娘失去了意识,如同一具枯萎的人偶,如同小百合形容猎户时候那般,开始准备转身。
祸士岚见状,连忙将老板娘抬离床垫,老板也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可是下一瞬间,就在老板娘完成翻身动作时候,她偌大的一个人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消失。
如同之前的受害者一样,成了童谣神隐的又一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