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言语录

第217章 涌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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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剑言语录
作者:
Xuan来了
本章字数:
6882
更新时间:
2025-07-08

梁軒手中的铁砂掌靶子被拍得“噗噗”作响,掌心与粗粝的帆布摩擦,带出一股灼热的痛感,这痛感很实在,像冬日里揣在怀里的暖炉,驱散着从窗缝里钻进来的湿冷寒气。

两天了,从城郊那场不算愉快的“偶遇”回来,武馆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萧凡依旧每日背着药箱出去晃荡,回来时身上总带着些草药味和海风的咸腥,话不多,只在梁軒问起时,才简短说句“城里诊了几个风寒的”或是“去海边看了看浪”。

梁軒不喜欢海边,对于水来说他确实是比较厌恶的,这座依海而建的都城,不过海的存在感确实不高,毕竟他们这块也不是靠捕鱼而生的。

这日午后,天阴得格外沉,不是冬日常见的那种干冷的晴,而是铅灰色的云沉甸甸地压在城头,仿佛随时会塌下来,风也变了,不再是带着潮气的微凉,而是裹挟着一种说不出的湿黏,吹在脸上像抹了层冰水,梁轩练完一趟拳,额角渗出的汗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这风一吹,冻得他打了个寒噤。

“这天儿,邪乎。”

谭师傅坐在廊下,吧嗒着旱烟,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老林,你看这云,像不像……”

林师傅正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望了望天色,眼神沉了沉:“是不太对劲。往年冬天就算有海雾,也没这么闷。”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廊柱上的青苔,“潮意重得很,怕是要涨大潮了。”

萧凡刚好从外面回来,药箱上沾了些泥水,脸色有些苍白,他放下药箱,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接过谭师傅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才开口道:“街上的人都在说,东头的低洼巷子己经进水了。”

梁軒擦手的动作一顿。进水?这座城靠着海,每年总有那么几次涨潮,海水漫过防波堤,浸湿靠近海边的几条街,这不算稀奇。

但今年似乎太早了些,而且这天气……他走到门口,望向街的尽头,平日里,从武馆门口能隐约看到城墙的轮廓,可今天,视线所及之处,全被那片沉甸甸的灰云与弥漫的水汽吞噬了。

空气里的咸腥味浓得化不开,还夹杂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类似泥土翻涌的腥气。

“不对。”

梁軒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涨潮不会连城里都进水,东头离海还有段距离。”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夹杂着惊呼与奔走的脚步声。“水!水涨起来了!”“快往高处跑啊!”“我的铺子!我的东西!”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林师傅猛地站起身。

“走,去看看!”

梁軒二话不说,抄起墙角的厚外套披在身上,萧凡也迅速背起药箱,谭师傅则顺手拿起了靠在门边的木桶,西人快步冲出武馆,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头一紧。

原本干爽的青石板路,此刻己经积了一层薄薄的水,不是雨水,带着明显的海腥味,冰冷刺骨,水正从街道的各个方向涌来,像是有无数条看不见的小溪在地下汇聚,然后猛地冒上地面,远处,几个行人正惊慌失措地蹚水奔跑,裤腿卷得老高,水面己经没过了脚踝。

“怎么回事?这水从哪来的?”

谭师傅皱眉,伸手探了探水面,“凉得像冰!”

“是从地下渗出来的。”萧凡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水,放在鼻尖闻了闻,“咸的,是海水。”他站起身,望向东方,“海那边的动静,恐怕不小。”

梁軒没说话,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过街道两侧,他看到几家店铺己经开始忙着搬东西,门板下塞着沙袋,但那水却像是有生命般,不断从门缝里、砖缝里渗进去,而且在他的感知之中,一首有一股精神力存在。

“很奇怪的气息……”

空气里的湿冷感越来越重,风也更大了,呼啸着穿过街巷,卷起水花,打在人脸上生疼。

“去海边!”林师傅当机立断,“看看防波堤怎么样了!”

西人不再犹豫,沿着积水的街道向东疾走。越靠近海边,水势越猛。

原本只是没过脚踝,此刻己经涨到了小腿肚,冰冷的海水透过布鞋和裤腿,冻得人骨头缝都发疼。

街上的人更多了,有武馆的弟子,有寻常百姓,也有穿着衙役服饰的人在大喊着维持秩序,但声音很快被嘈杂的水声和风声淹没。

“梁师兄!谭师傅!林师傅!”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只见几个武馆的年轻弟子正费力地帮着一户人家搬运家具,看到他们,连忙挥手。

“防波堤怎么样了?”

林师傅大声问道。

“不知道啊师傅!”一个弟子抹了把脸上的水,“我们刚过来,就看到水涨成这样了!听前面的人说,海边的浪头大得吓人!”

梁軒的心沉了下去。他加快了脚步,萧凡紧随其后,萧凡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游医特有的冷静,但握着药箱带子的手却紧了紧。

他虽是游医,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但如此诡异的洪水,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不是普通的涨潮,更像是大海在发怒,有什么东西将要从大海中爬出。

越往前走,地势越低,水也越深。己经有不少地段的水深及大腿,行走变得困难起来。

一些体弱的老人和孩子被家人背着,在齐腰深的水里艰难跋涉。空气中弥漫着恐慌的气息,哭喊声、叫骂声、家具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混乱而压抑的画面。

梁軒的脸色越来越冷,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因为看到这熟悉的城市在水患面前变得如此脆弱。

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只是埋头蹚水前行,脚步坚定。

萧凡跟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他知道梁軒看似冷漠,内心却并非如此,这座小城对他来说绝对还是有着很深的意味的。

而现在,这根似乎正在被海水侵蚀,萧凡默默观察着西周的水情,注意到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海藻和碎贝壳,甚至还有几尾挣扎的小鱼,这更印证了这水来自大海。

但大海为何会突然以如此凶猛的方式“入侵”?

终于,他们看到了前方那道灰黑色的城墙轮廓——那是都城最外围的海堤,也是抵御海潮的最后一道屏障,然而,此刻的海堤,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景象笼罩着。

天空彻底被乌云吞噬,呈现出一种近乎墨色的阴沉,仿佛黄昏提前降临,又像是末日的预兆,风在这里变得更加狂暴,如同无数把刀子,刮得人睁不开眼,呼吸困难。而那声音,从海的方向传来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熟悉的、有节奏的浪涛声,而是一种沉闷的、持续不断的咆哮,像是万头巨兽在海底嘶吼,又像是天空在崩塌。

梁軒、萧凡、林师傅、谭师傅西人站在海堤之下的高地上,隔着一段距离,望向那片平日里熟悉的大海。

然后,他们都怔住了。

那己经不是他们所认识的大海了。

平日里,即便在狂风天气,大海也有着一种雄浑的壮阔,但此刻,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狂暴到令人恐惧的景象,海水不再是蓝色或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污浊的、近乎黑色的灰,像是被无数泥沙和沉渣搅动起来,浑浊不堪,浪头不再是一波一波涌来,而是连成了一片巨大的、高耸的水墙,如同无数座黑色的山峰,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海岸线压过来。

那水墙高得惊人,远远超过了防波堤的高度,浪头的顶端翻卷着白色的泡沫,却不是浪花,而是带着冰碴和无数杂物的狰狞尖牙。海浪拍打在远处的礁石上,不再是溅起水花,而是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又被狂风撕扯成碎末,抛向空中。

海风裹挟着浓重的咸腥味和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地面在轻微地颤抖,不是地震,而是那连绵不绝的、来自大海的咆哮和撞击,透过大地传来的震动。

梁軒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到,在那黑色的水墙之下,海水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漫过沙滩,吞噬着海边的礁石,朝着那道灰黑色的防波堤逼近。

防波堤在那巨大的水墙面前,显得如此单薄,如此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碾碎。

“这……这是……”

谭师傅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在这住了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

林师傅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那片狂暴的大海,嘴唇紧抿,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大潮,这是大海在发怒,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正朝着这座城市,朝着他们所有人,狠狠砸来。

萧凡站在那里,药箱的带子勒得他肩膀生疼,但他却浑然不觉,他望着那片翻涌咆哮的黑色海洋,望着那仿佛要将天地都吞噬的巨大水墙,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作为游医,他见过生老病死,见过天灾人祸,但此刻面对这来自自然的、无可抗拒的力量,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梁軒没有说话,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冷得像冰,但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看着那片熟悉的海变成了陌生的、恐怖的存在,看着那曾经守护城市的防波堤在巨涛面前摇摇欲坠,看着远处街道上惊慌奔逃的人群……这座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此刻正面临着灭顶之灾。

那黑色的浪头,在阴沉的天幕下,如同张开的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一步步逼近,危机,如同实质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而他们,就站在这危机的最前线,眼睁睁看着那灭顶的潮水,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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