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回暖,可幽州却还是长年苦寒,宫远徵一路急行,牵挂着宫尚角,又担忧被留在宫里的沈安冉,一刻都不敢停。
醒了驱马,累了就在马车上睡,短短十数天,就横跨两个州,赶到幽州的分舵。
“哥!”
宫远徵一眼就看到宫尚角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虚浮无力的脉象里夹杂着一丝怪异,是他练过的一种毒,专门掩饰脉象。
他挥退下人,和宫尚角那双死鱼眼对上,声音突然有些发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你为什么装病?”
他走时怕极了沈安冉喊他,若是她开口,他狠不下心的。
宫尚角只当是写给穆昭的信起了作用,皇帝没再拘着宫远徵,也习惯了说话做事留一半,“做戏给无锋看,哥没事,沈姑娘没和你一同来吗?”
宫远徵全然没听到宫尚角的后半句话,崩溃地问:“为什么做戏……你早不做晚不做……”
怪人没用的,宫远徵深吸了口气,“我要回宫……”
“她还在皇宫,为什么?”宫尚角几下就想通了关窍。
“那个东方信……我好几次发现他看安冉的眼神不对劲。”和宫远徵初看沈安冉,克制又想靠近,却深深压抑着自己的本性,所以每一次沈安冉找东方信,他都格外心慌。
宫尚角知道沈安冉不是任人摆布的弱女子,安慰道:“她能顾好自己。”
“上官浅要继任无锋少主,任务考核是杀了我。”
“上官浅……又是她,上一次也是她,她的事那么重要,那安冉呢,她怎么办,我把她一个人丢在东方信面前,哥你能不能也想想我,哪怕就一次!”少年身上的破碎,在听到上官浅的名字终于绷不住了,他的发泄在宫尚角面前那么无力,甚至没有让他的脸上多一个表情。
哥一首都是那么冷静的,就像沈安冉一样,她遇到事也从来不慌,可她不曾如此冷漠,只要他掉颗眼泪,她就会帮他擦的。
宫尚角平静地等他发泄完,三两句解释清楚:“无锋现任首领后继无人,在无锋内部选拔少主,这是唯一一次他们聚在一起的机会,我只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沈安冉也在等几个机会。”
“她不会出事的,相信她,如果东方信真的喜欢她,她就更不会有事,哥陪你回京,去找她,好不好?”
宫尚角接住宫远徵疲累的身体,像小时候一样摸着远徵弟弟的头,他不是冷漠,而是所有的感情都不会表露到面上,怕别人猜出来,也怕自己露怯。
他也是年纪小小就肩负了角宫,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宫门,也护着宫远徵。
只是这一次,让人钻了空子,宫尚角心神沉下来,盘算着无锋少主的事……还有入京之后怎么帮沈安冉脱身。
两人身着黑衣连夜出行,床上多了一个命在旦夕的“宫尚角”。
视野里是一片黑,宫远徵操控着魂蛊去抓挠着木盒,发出细微的响声,赶路的这些天,魂蛊一首没动过。
弄出的声音好像惊到了沈安冉,视野里终于出现了光,沈安冉穿着一身中衣,好像是被吵醒了,一缕青丝垂落到药盒边缘,“乖,是不是饿了?”
她取出银针扎破手指,嫣红的血珠冒出来,滴落到夹层,她的眉皱着,手指放到唇边,把多余的血珠吸掉。
她喂过魂蛊很多次吗?这只虫子根本就不怕饿。
是了,他没交代过。
血液的腥甜吸引着魂蛊,宫远徵心里透着一股焦躁,什么血都行,她为什么非要弄伤自己。
“安冉,你有事找朕?”
门被敲响,沈安冉指尖把魂蛊往里推了推,穿上外衣去开门,“是啊,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两个人的声音越离越远,宫远徵心口沉沉,沈安冉住的地方富丽堂皇,一看就不是长阳殿。
“我要给你变个戏法。”
“戏法?你还会这个。”东方信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忙活。
粉色的水晶只有后半段被蒙上了黑布,点了许多蜡烛。
两个侍卫站在屋檐下洒面粉,虽然不懂,但是己经试过几轮了,这戏法真得很震撼。
沈安冉指着面粉落下来的大片地方,像极浓的雾,组成了一个光屏。[凸透镜成像原理,倒立的实像可以投射在光屏上,投影仪,建议学习。]
东方信瞳孔看到瞬间收缩,一条长角的虫在面粉里游动,隐约还有金光在虫身上浮现。
“我有帮到你吗,对付你讨厌的那个人?”
少女的眉眼灼灼,一身白衣,好像让他看到了养心殿拾级而上的少女,眉心的桃花细钿亮眼极了,他第一次觉得桃花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心中胀满的,有点酸涩,东方信享受这种感觉,“这个戏法很用,用在揭穿那个蠢货就太可惜了。”
东方信给德公公递了一个眼神,德公公意会,将知道这个戏法的人封口,好在芳菲殿里全是东方信的人,这事不难。
“若是祭典时来一下,比揭穿他实用。”
东方信想到一些别的事,眉眼柔和下来,唇边勾起笑意,“安冉,明日和我去祭拜母亲吧。”
太后离世让他想起了安芷柔,他也能找到人护着他,让那个女人在泉下也看着他活得好好的,才叫快意。
没想到是在那片桃林附近的德明宫,桃花洋洋洒洒落了大片,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人间西月芳菲尽,不如人意。
东方信带着她站到殿下,“我母亲就在这。”
沈安冉一片茫然,她的膝盖己经软了,跪吧,跪谁谁死,画个圈圈诅咒你们。
东方信伸手拦住她,“不用跪,我只是想让她看看我们。”
虽然是在说话,他的眼睛却是看着梁上,安芷柔挑了个最显眼的地方上吊,就在门口的梁上,谁进去都要被她踩上一脚。
阴险至极。
见沈安冉对桃林感兴趣,东方信说道:“花己经落完了,桃子要秋末才甜。”
“只是想起酿了一坛桃花酒,现在应该能喝了。”
“朕叫人去挖。”
“你也要喝?”
“朕可以还你一坛,就埋在这儿,桃子熟了再来挖怎么样。”
沈安冉看着东方信眼里的真诚,埋宫里怎么喝?
她下意识拒绝:“不要,埋宫外。”
“那就……埋到去宝华寺路过的桃花溪,朕带你出宫去玩,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