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徵低垂的眼眸微沉,心底已知晓今日这趟朝晖堂之行所为何事。
还真是偏心啊!
难怪顾玉姣那般有恃无恐。
呵!
明明是她顾玉姣口无遮拦,现在却像是自已做错了一般。
“徵丫头,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轻挑眼皮,目光落在玉徵身上。
宋氏一个劲儿的诉说着姣儿受了委屈,姣儿也说是徵丫头得错。
王氏倒不是这么说。
可她不信宋氏的鬼话,所以想听听大孙女的辩解。
“回祖母,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晨起之后,孙女便携春禾至院中戏雪,偶遇二妹与三妹,不知为何,二妹竟对三妹恶语相向,恰好被二婶听到。”
“那姣儿为何言及与你相关?”
此语一出,玉徵那低垂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落寞,果然,人心都是有所偏袒的,即便顾玉姣是在说谎,相信的依旧是她。
王氏心中暗叹,糊涂啊!岂能因宠溺二姑娘,便令大姑娘心生寒意!唉……见玉徵沉默不语,徵丫头心中定然难受了。
“老太太,事实确如徵丫头所言,二姑娘口不择言,所言更是无一为真,您怎可偏向于她呀!”
老太太手中的串珠“啪嗒”一声摔在桌上,阴沉道:“你让她们自已说。”
闻得此言,玉徵缓缓抬眸,与老太太那冰冷的目光相对,嘴角微扬,沉声道:“祖母,是非黑白,您心中自是有数,只是……”
“只是什么?”
“您不愿承认罢了。”须臾,玉徵只觉索然无味。
“大姑娘,姣儿尚年幼无知,若非你挑衅于她,她又怎会失去理智胡言乱语。”事已至此,宋氏仍妄图将责任推卸给玉徵。
甚至还抱怨道:“你且想想,自从你归来,府中便风波不断,姣儿从前那般乖巧懂事,为何你一回来,她就变得如此任性妄为了?”
此语,着实……
玉徵几近怒极反笑,难不成顾玉姣的不明事理皆是她一手造成,她究竟有何通天彻地之能!
这理由未免过于牵强。
“宋氏,休要多言!”老太太面色阴沉至极,呵斥宋氏之声,亦是怒不可遏,“我看姣儿是被你教坏了,你若不会教导,就送朝晖堂来,由我亲自教导。”
瞧瞧,她那乖巧的孙女,竟被教成如此模样?
居然学会撒谎了。
言罢,宋氏赶忙赔笑,“这如何使得!即便妾身有意,老爷也决然不会应允,老太太您身子骨欠佳,怎可让您劳神费心?”
“老太太,恕在下直言,二姑娘日后乃是要嫁入侯府为宗妇的,若不悉心教导,将来入了侯府,稍有差池,彼时再后悔便为时已晚了。”王氏又道。
她此番言语,实无他意,只为顾玉姣的将来谋划。
这贱人,着实多事!宋氏心中暗骂。
“祖母,今日之事皆为孙女之过,您责罚孙女吧!”顾玉姣泪如雨下,娇柔,羸弱,又无助。
然,老太太的目光,却落于玉徵身上,自其进门至今,此大孙女皆未流露其他情绪,沉稳,泰然。
相较姣丫头,徵丫头着实更为成熟持重。
这使她心中生出一种错觉,她觉着,徵丫头比姣丫头更宜去侯府,遇事变通,言辞不卑不亢,方为大家族宗妇之风范。
可如今事已成定局,她再想这些,也无济于事。
思及此,她抬手,“罢了,既是你错了,那就回去给我禁足半个月,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徵丫头,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其余人都回去吧。”
“是。”
众人起身,退下。
顾玉姣还想开口 ,被宋氏用眼神阻止了。
不消片刻,屋内就只剩下了玉徵。
老太太捻着佛珠,“坐吧。”
玉徵也没扭捏,听话的寻了个位子坐下,也没开口,她在等老太太主动开口。
“徵丫头,你心里可是有怨怼?”良久,老太太叹了口气,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玉徵抬眸,眸间闪过一丝愣怔,却只是一瞬,无法叫人捕捉,她也坦然道:“是。”
她有,她怨他们的偏心与忽视,明明曾经那么疼爱她的人,现在却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另外一个人。
但她更怨自已的不争气。
明明都说释然了,不在意了,可还是会郁闷,会怄气。
做不到干脆。
见她如此坦然,老太太心里赞赏,却是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如今与长兴侯府的这桩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你妹妹将来嫁入侯府已成事实,她是未来的侯府世子妃,说不定,你们几个的婚事将来都还得仰仗着她,就算心里不痛快,也需要忍忍,知道吗?”
顾家是泥腿子出身,几辈子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也就到了顾绍这里才改变命运。
与长兴侯府的婚事,顾玉姣算是高攀,同时也是顾家更上一层楼的契机。
说不定顾家的将来还真得仰仗她,兄弟姐妹们日后的前程,也都需要她这个侯府宗妇的庇佑。
总之,老太太思虑的比较长远,所以几个孙子孙女之间,她不能全部都顾及到。
玉徵闻此言语,心中百感交集,实难料到,竟是如此缘由。
原来,对顾玉姣的宠溺,皆因她能为顾家谋取利益。
“祖母,孙女知晓了。”
“你能明白便好,日后多让着她些,若有可能,多与她增进感情,亲姐妹之间,岂会有深仇大恨。”老太太言辞恳切地说道。
“孙女谨遵教诲。”玉徵心中不知作何感想,是气恼,还是苦笑,实难分辨。顾玉姣仗着所受的宠爱,不过是因其自身尚有更大的利用价值罢了。
倘若他们知晓,其实自已比顾玉姣更具价值,那他们是否会对自已有所偏袒?
此念刚起,玉徵便摇头自哂,只觉荒唐至极。若是日后真如那人所愿,入了他的后宫,那她也决然不会将自身视作筹码。
顾府的荣辱兴衰,于她而言,并无半分干系。
“你是个明事理的,自当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也知晓你不愿宋氏被扶正,可……”
“祖母。”老太太话尚未说完,玉徵便已知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当即打断她的话语,“顾府的兴衰,父亲的仕途,皆是圣上恩赐,与侯府并无关联。”
若想借顾玉姣这未来世子妃的身份来将宋氏扶正,那她定然不会应允。
更不会有丝毫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