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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伙计，站在门口诚恳的说，“之前算成本定价时，算的是陆路运费，其实我家铺子走的是水路，成本还要低些，掌柜的说了，头一次在京城做生意，只为交个朋友，不为赚钱，这粮食的价格还要再改一改，以后都是九文一斤！”
从来只听过涨价，谁见过核算完成本，反而降价的？老百姓听了这话，简直要疯，拼命往前挤。
伙计连忙站到高凳上，“别挤别挤，都听不清我说话了。前三天的客人，都是用十文一斤的价格买的，我家掌柜说，一视同仁，都按九文算，还记得当时买粮那张小纸条吗？那就是凭据，大家可以拿着凭据，来找我们铺子退一文的差价！”
大伙儿恍然大悟，难怪买粮时还放了一张小纸条，原来是这个用处！
而早就把小纸条扔了的人，捶胸顿足的悔恨，那可是钱啊！
对于这种人，伙计就无能为力了，毕竟也不能完全没有限制吧。
伙计又强调，最近粮铺实在忙的厉害，一时之间退不了钱，可以等这边粮铺忙完，再来退差价， 一个月内都有效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群情激奋的老百姓围住了，直夸老板是长生菩萨，人间大善人，再也没见过比这更仁善的老板。
伙计使了牛劲，满头大汗才从人群里钻出来，后怕的躲在铺子后面，老百姓太热情，他实在招架不住。
“喝茶。”在场监督的秦北海亲自递了晾好的茶水过去，脸上还是那副忧国忧民模样，“老百姓是最朴实，也是最记恩的，谁对他好，他都能记住。谁对他坏，他也会记住。”
伙计点头，也感悟良多，的确如此。
而在二楼观看这副场景的七皇子，也心潮澎湃，难以自控。
他从来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民水也，君舟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含义。
这底下的百姓，为了小小的恩惠，也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这就是，民心吗？
*
七皇子正思考人生，富贵粮铺等等加起来十来家粮铺的掌柜，大眼瞪小眼的聚到一起。
他们先前就建立了攻守联盟，一起涨价，把持粮食的价格，谁要是敢降价，会被联手制裁。
偏偏半路杀出个北海粮铺，根本不搭理他们的联盟，自已玩自已的，现在把他们套住了，怎么办？
“要不然，我们也跟着降价？”有人试探着说。
“不行！这些粮食本来成本价都不止这点，难道还要折价卖？”
他们是后入场的粮商，先入场的粮商已经把货全部清给他们，本钱就有八文，如果算上各种成本，至少要十文，才有赚头。
现在降价，本钱都要折了。
“要不然，先降到十五，不，十三文试试？至少先把本钱保住。”有人试探着提议。
无人回答，但彼此对视，心里都打着这个主意。
次日，他们就把粮食价格降到十三文。
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居然没有一个顾客上门！
顾客宁愿去北海粮铺门前排长队，也不愿意光顾他们，一整天，居然一斤都没卖出去。
隔壁顾客盈门，热闹的不得了，也不晓得北海的老板从哪儿变来的粮食，十二个时辰的卖，卖了好几天，硬是一点库房见底的迹象都没有。
又过两天，北海还是这么热闹，并且铺子后街，还有人大车大车的送粮食来。
此刻粮铺联盟还不知道，更绝望的事情等着他们。
富贵粮铺的老板最先回过味来，一连卖了这么多天，最少，他是说最少，老百姓十天半月内都不会再去买粮了。
他们的需求，都被北海粮铺满足了！
半月后，粮船一到，他们的粮食，真的要堆库房压箱底了。
联盟手里一共积存了多少粮食，他一清二楚，若是互相抢顾客，他肯定抢不过大铺子。
死道友不死贫道，富贵粮铺的老板壮士断腕，率先把自家的粮食价格降到九文一斤，跟北海持平。
就这样，居然还是没吸引到客人，客人宁愿去北海买。
富贵粮铺老板一狠心，降到八文，终于，有零零星星的客人上门，库存压力减轻。
掌柜的很庆幸，幸好自已反应快，不然就只能跟着压货了。
偶尔北海粮铺的车队没及时上货架，那边的伙计还笑眯眯的指着这边，说急着买粮可以去那儿买。
富贵的掌柜居然升起几丝感激之情，然后又猛拍自已脑袋，觉得自已疯了，居然感激罪魁祸首。
富贵粮铺的举动被联盟其余人察觉，他们最近也是一单生意也没有，时间流逝，粮船马上到的压力覆盖在他们头顶，于是一个两个的，都顶不住了，纷纷降价。
而降价这个口子一开，谁也顶不住，就跟比赛一样，越降越凶，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只比最初的价格贵一文。
这场关于粮价的战役，在无声的硝烟中，落下帷幕。
谁也不知道，它只是起源于一场简单的谈话。
市面粮价平稳了，秦北海全身而退。
章大人没有参与其中，只了解大概，他好奇的问七皇子，“从哪儿变出那么多粮食的，殿下？”
七皇子神秘一笑，“商业机密。”
此事是秦北海策划的，但他也知道前因后果。
秦北海运来了两间铺子的粮食，照之前那个卖法，肯定撑不住三天，何况还是十二时辰的卖呢！但他另有花招。
门口那些排队买粮的顾客，有一多半都是秦北海雇佣的，是他店铺的伙计及家人亲戚，排队买了粮，一扭头，又把粮食交还回去，再卖再循环。
如此这般，才有卖不完的粮食。
本来七皇子还想说，若是缺粮，他还可以把自已府上的粮食调出来用，没想到那些粮商根本没撑那么久，一下子就溃败了。
这个打胜仗，打的漂亮。
就算粮船再晚些，也没问题。
摆平这边，七皇子的眼神重新放在奸商身上，搞这么大的事，总要抓几个典型，警示他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