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的彩带还未清扫干净,金红相间的碎屑蜷缩在走廊拐角,像被遗弃的节日残梦。
此刻的高一(1)班内,值日生握着扫把倚在窗边打盹,晨风掠过他松开的红领巾,将几片彩带卷到三楼最东侧的教室。
飘落的彩带拂过公告栏的玻璃,惊醒了在暖气片上打盹的橘猫,它弓着背窜过走廊,爪印在瓷砖上踩出细碎的梅花。
上官纤月将课桌搬到离莫晓晓最远的角落时,铝合金桌脚划过瓷砖的尖啸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
她盯着前排少女后颈处闪烁的银领夹,笔尖狠狠戳穿月考排名表——“莫晓晓”三个字正压在“上官纤月”上方,墨迹晕开的横竖撇捺像道永远跨不过的冰棱,在晨光里折射出冷冽的锋芒。
课桌抽屉里滑落的橡皮滚到讲台边缘,上面刻着未完成的樱花图案,被某个路过的球鞋碾成模糊的雪片。
教室后墙的光荣榜上,两张证件照并列贴在一起,仿佛是两颗闪耀的星星,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莫晓晓的碎发被整齐地别在耳后,她的蓝底照片里,每一个细节都显得那么精致。嘴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宛如用圆规丈量过一般,然而,在她那看似完美的笑容背后,眼尾却隐藏着一丝镜头无法捕捉到的疲惫。
与莫晓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上官纤月。
她的刘海倔强地一角,给人一种俏皮而又不羁的感觉。校服领口翻折的褶皱在镜头下晕成了浅灰色的云,宛如一朵被风吹歪的蒲公英,自由自在地飘荡着。
两张照片中间隔着一道窄窄的缝隙,就像一条无形的分界线,将两人分隔开来。然而,有个调皮的男生却用荧光笔在这条缝隙上描了一道闪电,使得原本平凡的缝隙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此刻,这道闪电正被穿堂风轻轻掀起边角,发出细碎的窸窣声,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值日委员踮着脚想要抚平的胶痕,却让那道歪歪扭扭的闪电更显刺目。胶水在指尖拉出银丝,黏住他袖口的线头,在阳光下闪烁如蛛网。
“新班长的竞选...…”
高一(1)班班主任话音未落,莫晓晓清冷的声音便切碎晨光:“我弃权。”
少女起身时校服外套滑落椅背,露出袖口磨损的毛边,那抹黑色的布料缺口里隐约可见缝补的白线。
她的银领夹碰触讲台边缘,迸出转瞬即逝的星火,惊醒了前排打盹的男生,钢笔在本子上拖出长长的蓝痕。
后排正在叠纸鹤的女生手一抖,彩纸折成的翅膀歪斜着垂落课桌边缘,被路过的风托着飘向窗外,与早春的玉兰花瓣纠缠着落在花坛里。
上官纤月手中的自动铅笔“咔”地折断。铅芯碎屑溅落在摊开的奥数题集上,像撒了把黑色的雪,有几粒沾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她看着班主任将候选人名单递向自己,突然觉得那张纸比奥数题更烫手——这算什么?冠军对亚军的施舍?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把阳光筛成摇晃的金币,一枚枚砸在她攥紧的拳头上。
前排传来细微的啜泣声,扎羊角辫的女生正用橡皮擦拭被划破的草稿纸,那是她偷偷给莫晓晓画的加油漫画,纸面残留的铅笔印痕里还留着戴蝴蝶结的卡通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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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斜射进走廊,给瓷砖镀上蜂蜜般的琥珀色。
凌空倚在(1)班后门等待莫晓晓时,白衬衫袖口沾着画室蹭到的水彩,孔雀蓝的颜料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与走廊尽头消防栓的红色漆面形成冷暖对冲。
他望着公告栏里新贴的数学竞赛名单,忽然听见纸页撕裂的脆响——上官纤月将竞选表撕成雪花,碎片从她指缝间坠落时,竟带着跳芭蕾般的优雅弧度。
美术课代表抱着素描本从旁经过,炭笔在纸面留下几道急促的阴影,像在速写这场无声的独舞。
飘落的纸片掠过她发梢时,带起一缕青柠味的洗发水香气。
碎纸飘过他鞋尖的刹那,少女眼中未及时藏好的怨恨让他想起武馆里淬火的刀。那些寒光凛冽的兵器浸入冷水时,也会发出这样不甘的嘶鸣。
有张碎片恰好落在他影子里,上面“班长”二字被斜斜划破,裂痕里渗出墨汁,像道未愈合的伤。
风卷起纸片翻过走廊栏杆,楼下正在打羽毛球的女生挥拍截住,看清字迹后与同伴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们的运动鞋碾过碎纸时,鞋底纹路将“月”字拓印成模糊的月牙。
“凌空你对高一的尖子班感兴趣?”
林昕雨幽灵般出现在转角,辫梢上的银领夹泛着冷光,发丝间缠绕的浅紫色丝带被穿堂风吹得微微颤动。
“并没有,只是……”
凌空见她怀中抱着的档案袋渗出淡青色阴影,最新数据显示上官纤月连续五次月考第二,最近三次分差都在10分以内——精确得像用游标卡尺量过的人生。
档案袋边缘别着枚银杏叶形状的回形针,叶片尖端沾着复印室特有的油墨味,在阳光下晕染出孔雀石般的青绿。
莫晓晓抱着竞赛题本走出教室,银领夹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彩虹,光斑跳跃在走廊的灭火器玻璃上,映出她睫毛投下的蝶形阴影。
她的帆布鞋踩过满地纸屑,鞋带上系着的铃铛却没有响——那是个不会发声的哑铃,去年初三数学竞赛优胜的纪念品,金属表面刻着细小的罗马数字Ⅶ。
上官纤月突然撞开桌椅冲出去,裙摆扫落满桌草稿纸,在空中翻飞如白蝶。
有张纸片落在饮水机旁,被渗出的水珠洇出深浅不一的泪痕,上面密密麻麻的验算公式间,藏着半句未写完的“凭什么”最后那个问号的尾巴拖得太长,像把刺向纸面的匕首。
当他凌空俯身捡起那张纸片时,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缩了一下。
那张纸片上,满是“去死”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涂鸦,然而,在这些涂鸦之中,却隐藏着一个被划烂的银领夹的简笔画。
这个简笔画的线条虽然简单,但却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恶意。
铅笔的力道如此之大,竟然穿透了五层稿纸,最底层的数学公式也被戳成了蜂窝状的伤痕,仿佛是被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所驱使。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走廊的尽头。就在这时,上官纤月的马尾辫如同一道闪电般在楼梯拐角处一闪而过。
她的发绳上系着一只水晶小熊,随着她的动作,那只小熊狠狠地撞在了栏杆上,瞬间碎成了星星点点的光。
楼下突然传来保洁阿姨的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扫帚匆忙划过地面的沙沙声。
然而,在这嘈杂的声音中,却清晰地夹杂着水晶坠子清脆的碎裂音,那声音如同心碎一般,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那些飞溅的水晶碎片,就像被释放的恨意一般,西处散落。它们滚落到花坛的边缘,在鸢尾花丛中折射出七种颜色的光芒,然而,这七种颜色却并非彩虹的绚丽,而是充满了怨恨和仇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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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掀起窗帘,露出玻璃上未擦净的水痕。某个值日生用指腹画的笑脸正在融化,水珠顺着“莫晓晓”的作业本封面滑落,在木质课桌上汇成小小的银河。
前桌男生用课本挡住偷笑的嘴角,橡皮屑粘在练习册扉页的卡通贴纸上,像给微笑的卡通人物蒙了层雪。
而此刻图书馆顶层的天文台里,林昕雨正将观测镜对准(1)班窗口,镜片上掠过一群惊慌失措的鸽子,它们的翅膀割裂云层,像把天空撕成了试卷的折痕。
她耳后的银领夹忽然闪过冷光,惊飞了栖息在观测窗沿的麻雀,羽翼拍打声与楼下音乐教室飘来的钢琴声交织成不和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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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暮色如潮水般缓缓漫进教室时,值日生们才终于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将所有的彩带清扫干净。
拖把在水桶里快速搅动着,仿佛要将最后一片金红碎屑也一并吞噬。
随着拖把的搅动,水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那片金红碎屑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慢慢地被卷入漩涡之中,最终消失不见。
水桶里的水变得有些浑浊,水面倒映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日光灯管,那灯管的形状在水中扭曲着,宛如一条银蛇,在水中蜿蜒游动。
而在莫晓晓的课桌里,一枚银领夹正静静地躺着,它的表面反射着微弱的冷光,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枚领夹似乎在默默地诉说着什么,也许是莫晓晓曾经佩戴它时的故事,又或许是她遗忘在这里的一段回忆。
而在教学楼背面僻静的自行车棚里,一幅神秘的涂鸦悄然出现。有人用粉笔在墙上画了一道冰棱与星火交织的图案,仿佛是一场激烈的碰撞,又像是两颗心的交织。
晨露正顺着裂缝缓缓渗入砖缝,将粉笔痕迹晕染成淡紫色的伤痕,仿佛是这道涂鸦的眼泪。
棚顶垂落的常春藤在夜风中轻轻颤抖,叶片背面爬着未化尽的春霜,像谁悄悄撒了一把盐粒,给这静谧的画面增添了一丝淡淡的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