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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的檀香熏得人发闷。
谢昭倚在廊柱上，看着周涛和吴刚的背影消失在雕花门后，指尖轻轻颈间的恶念珠——刚才被剑尖抵住心口时，这串黑檀木珠子就开始发烫，此刻竟渗出细密的冷汗，像在提醒他什么。
"谢师兄。"阮枝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带着点糯糯的颤音。
谢昭转头，见小丫头正捧着青瓷药瓶，发尾沾着松针，"这是新配的'百日醉'，闻着像桂花蜜，实则能让人三息内浑身乏力。
我在瓶口抹了蜂蜡，您用的时候......"
"知道啦。"谢昭伸手揉乱她的发顶，瞥见阿蛮从假山后闪出来，火红色的裙角扫过青苔。
那丫头叉着腰冲他挤眉弄眼，手指在喉间比划了个"搞定"的手势——看来南荒来的李娜没白教她跟踪术。
三日后卯时，晨雾未散。
谢昭蹲在柴房屋顶，望着郑强猫着腰溜进杂役院。
他怀里揣着千机匣，青铜机关在掌心震动，弹出一行小字："郑强与王勇今夜子时将密会青竹峰，携带仁剑令。"
"阿蛮。"谢昭压低声音，瓦片上的露水顺着靴底滑进袜子，"跟着他，记清路线。
阮枝，把'百日醉'抹在青竹峰的石桌缝隙里——他们要喝酒的。"
"谢昭！"王勇的吼声响彻演武场时，谢昭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啃鸡腿。
那家伙涨红了脸，腰间玉牌撞得叮当响："掌门说今日辰时议事，你又要迟到？"
"急什么？"谢昭把鸡骨头往他脚边一扔，故意用脚尖碾碎，"王师兄昨晚在青竹峰喝的桂花酿，可还醒着？"
王勇的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去摸腰间的酒囊——那是他和郑强每次密会都要带的老物件。
谢昭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突然弯腰捡起鸡骨头，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剑纹："仁剑的标志，像不像？"
议事厅的铜钟敲了九下时，谢昭才施施然晃进去。
檀香混着数十道目光刺在后背，他却大喇喇往末位一坐，把靴子架在旁边的空凳上。
郑强坐在上首，指尖掐着茶盏，指节泛白；王勇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酒囊，又迅速移开。
"今日议事，关于下月的灵脉争夺赛......"首座长老的话被谢昭的哈欠打断。
他支着下巴，突然笑出声："灵脉？
不如先说说，某些人私通仁剑山庄的事？"
满座皆静。
郑强"哐当"一声碰翻茶盏，茶水溅湿了前襟的青冥宗纹。
王勇的手按在剑柄上，声音发颤："谢昭，你血口喷人！"
"血口？"谢昭从袖中摸出个油布包，"这是青竹峰石桌缝隙里刮下来的，阮枝说，掺了'百日醉'的桂花蜜——王师兄的酒囊里，是不是也有这味儿？"他又甩出张皱巴巴的纸，"阿蛮昨晚从郑师兄枕头底下顺的，仁剑白客卿的手书，说'速除火凤余孽，事成后赠玄晶十块'。"
王勇猛地站起来，剑鞘撞得桌角咚咚响："你......你怎么可能......"
"千机匣推演的。"谢昭拍了拍怀里的青铜匣子，"你们每次密会选初一十五，选青竹峰因为那里虫鸣盖过脚步声，选子时因为巡山弟子换班——可惜啊，"他歪头笑，"虫鸣盖不住酒囊的木塞声，换班的弟子里，有个是火凤部落的李娜。"
掌门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郑强，王勇，这是真的？"
郑强突然跪了下去，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掌门，我们也是被逼的！
仁剑说......说要是不除掉火凤的阿蛮，就揭发我爹当年偷取玄晶的事......"
"放屁！"阿蛮拍案而起，火红色的裙裾像团跳动的火，"我阿爹是被仁剑的人当街砍死的，你们帮着凶手，还有脸说被逼？"
谢昭看着郑强浑身发抖，王勇的冷汗把后背的宗服浸出深色水痕，喉间的恶念珠突然滚烫。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恐惧、不甘、绝望顺着珠子往体内钻，《逆天道经》在经脉里翻涌，连指尖都泛起暗红的光。
"掌门。"谢昭站起来，靴底碾过地上的茶水，"青冥宗的规矩，私通外敌该废经脉。"
首座长老抚须沉吟："谢昭，你可有证据？"
"证据？"谢昭突然抓住郑强的手腕，内力如毒蛇般钻进去——那人体内果然有仁剑特有的寒毒，"他中了仁剑的'锁魂散'，每月十五发作，得靠仁剑的解药续命。"他转头看向王勇，"王师兄的酒囊里，应该还有半颗解药吧？"
王勇的手颤抖着摸向酒囊，摸出颗裹着金箔的药丸。
满座倒吸冷气，掌门的拐杖又重重砸了下："废！"
谢昭的掌风裹着暗红劲气拍出时，郑强和王勇的惨叫声几乎掀翻瓦顶。
经脉断裂的声音像琴弦崩断，谢昭能感觉到恶念珠的热度达到顶峰，《逆天道经》的第七重境界在眼前若隐若现。
"谢昭！"首座长老突然开口，"你何时发现他们的？"
"从郑师兄擦剑时戳到自己手背开始。"谢昭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袖，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剑都握不稳，哪像内门精英？"
议事厅里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谢昭瞥见几个外门弟子偷偷竖大拇指，连向来冷脸的周涛都多看了他两眼。
阿蛮冲他比了个"厉害"的手势，阮枝则低头整理他被扯乱的袖扣，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千机匣。
首到夕阳把飞檐的影子拉到门槛上，掌门才挥了挥手："散了吧。"
谢昭跟着人群往外走，经过郑强和王勇时，故意踩碎了地上的金箔药丸。
那两人瘫在地上，像两滩烂泥，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谢师兄。"阮枝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刚才你废他们经脉时，恶念珠......"
"热得像块炭。"谢昭摸了摸颈间，低头对她笑，"不过没事，能变强就行。"
阿蛮蹦蹦跳跳跑过来，手里举着个油纸包："我让厨房烤了栗子，谢昭你尝尝......"
话音未落，议事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谢昭抬头，看见个灰衣弟子跑得跌跌撞撞，腰间挂着青冥宗的巡山令："谢昭！
山脚下......山脚下有仁剑山庄的人！"
谢昭的笑慢慢收了。
他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山道，喉间的恶念珠又开始发烫——仁剑的网，终究还是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