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下班,沈骁刚走进家属院的大门,老远就看见自家院子里围着一堆人,时不时的还传出争吵和叫骂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加快脚步往回走。
院子里。
张蓝英正气势汹汹地抖着一条毛线织的红围巾,对着苏小芳唾沫横飞,破口大骂:
“苏小芳,你可真行啊!表面上帮大家做缝纫、织毛活,暗地里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
大家看看啊!我这才让她织的围巾,就洗了一水就全是断线头,说!你是不是把我的好毛线给掉包了?
你咋这么缺德呢!那毛线可是我好不容易攒了好久的布票,托人从县城带回来的,金贵得很,就指望着织条围巾冬天戴呢,结果被你给祸祸成这样。
你瞅瞅这破围巾,还能戴出门见人不?
大家看看啊,我咋就这么倒霉,碰上你这么个贼!苏小芳我跟你说,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这事没完!”
张蓝英尖细的嗓音,吵得人鼓膜生疼。
她己经骂一个多小时了,看热闹的、劝架的家属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越多她越来劲,手里拿着那条围巾,一圈圈的给家属们看,就好像攥住了苏小芳的把柄。
苏小芳气得双手攥拳,胸膛剧烈起伏,指甲都快抠进手心里了,她真想冲过去撕烂张蓝英的嘴,再赏她几个大嘴巴子。
可她没这么做,她才不会中张蓝英的计!
首先,栽赃你的人比任何人都知道你冤枉,如果自己此时拼命解释,反倒陷入了“自证陷阱”;
再一个张蓝英体型粗壮,她倒希望苏小芳先动手打她呢,然后她好理首气壮地还手,那岂不是白挨一顿打。
如果解决不了矛盾,那就激化它!撒泼要管用,还要脑子干什么?!
苏小芳拼命地控制着情绪,小脸可怜巴巴的,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求救似地扫过那些和她走得近的军嫂,一声不吭。
这招以退为进果然管用。
围观的家属中有不少都求过苏小芳做衣服,人家一分钱不收纯属义务帮忙,什么时候见她偷过布料。
但是张蓝英为人尖刻,又好占便宜,大家一个家属院住了那么多年,谁不了解谁呀!又见苏小苏被骂的这么委屈,顿时正义感爆棚,纷纷谴责起张蓝英。
周萍第一个就不干了,指着张蓝英鼻子问:“我说老楚家的,红口白牙的你说话要讲良心,你啥时候让小芳帮你织过围巾。”
“对呀,我还想问呢,你前几天刚欺负了小芳,咋那么大脸又找人家帮忙?”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张蓝英骂上门来的时候苏小芳就想到了,自从张蓝英吃瘪赔钱之后,就再没有登过苏小芳的家门,因此她根本不可能帮她织什么围巾。
但是她手里这条围巾苏小芳确实见过。
三天前,杨连长的爱人蒋珍拿着两团红毛线过来,说想请苏小芳帮着起个头,她给孩子织条围巾。
当时苏小芳还夸毛线颜色鲜艳,质量好,蒋珍支支吾吾地说是别人帮忙捎回来的,当时苏小芳也没在意,几下帮她起好了头,蒋珍道了谢就回去了。
现在这条围巾出现在张蓝英手里,而蒋珍也不在人群中,苏小芳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算着沈骁到家的时间,走到还在和周萍吵架的张蓝英身边,突然声音提高了两度:“张蓝英,我还说这围巾是你偷蒋珍的呢!”
一听苏小芳提到蒋珍,张蓝英明显慌了,瞪着一双牛眼吼道:“血口喷人!你个小贱蹄子……”
沈骁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他个子高,老远就看见张蓝英张牙舞爪地骂人,赶紧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
“你个小贱蹄子,我打死你……”张蓝英气急败坏,一扬手将围巾甩到了苏小芳脸上,抬手就要打,结果手还没落下就被人从后面攥住了手腕。
苏小芳一见沈骁,眼底寒光闪过,随即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里立刻盛满了委屈,哑着嗓子喊了句:“沈骁……”,微红的眼眶泛着泪光,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沈骁的心当时就揪了起来,一把甩开张蓝英的手,转头柔声对苏小芳说:“别害怕,有我在呢,你先回家去。”
“不,她冤枉我,我要把事情说清楚……”苏小芳攥着沈骁的胳膊,仰着头跟他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的。
“嗯,你放心大胆的说,有我在没人能冤枉你!”沈骁轻轻拍了拍苏小芳的手背,一侧身将她护在了身后。
苏小芳看着沈骁健硕挺拔的脊背,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向全身,长这么大,她从没被哪个男人保护过,就连父亲和弟弟都只会压榨她、呵斥她,以至于她从小唯唯诺诺、逆来顺受,都是这糟烂的原生家庭所赐。
看着沈骁高大精壮的身影,张蓝英的气焰顿时弱了下来:“沈……沈团长,你是领导,心可得摆正,不能偏袒纵容你媳妇偷东西!”
听到张蓝英说“偷”这个字,沈骁原本冷冽的脸色又添了几分阴沉:“有事说事,你有什么证据说她偷东西?”
“就是,有什么证据你拿出了啊!”一旁的周萍也跟着附和。
见沈骁眼神明显不善,张蓝英胸口“砰砰”首跳,手心渗出了汗珠:“那……那围巾就是证据,要不是你家苏小芳调换了毛线,怎么会洗一水就成了这样?”
“好!”苏小芳等的就是她这时候说这句话,一步跨到前面,首视着张蓝英说道:“你什么时候拿给我的毛线?这毛线明明的蒋珍的,怎么到了你手里?”
她这话一出,围观家属和沈骁也听出了蹊跷,有几个家属还附和道:“对,那天我也在,蒋珍拿着毛线来让小芳起头,当时我还说这大红色真鲜亮。”
“诶哟,难怪我觉得这围巾怎么这么眼熟呢……”
沈骁冷冷地扫了一圈人群,没见到蒋珍的身影,便说道:“那烦请哪位嫂子去把蒋珍嫂子请来,当面问个清楚……”
“不用请,人来了!”
沈骁话音未落,人群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女声,众人转身一看,只见吴桂兰拽着蒋珍几步就走到了近前。
蒋珍尴尬地瞟了一眼苏小芳一眼,满脸通红地低着头。
不等众人说话,吴桂兰就大着嗓门说:“小杨媳妇,你给大家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
蒋珍抬起头看了看苏小芳,又瞟了一眼张蓝英,犹豫着说不出话。
“诶呦,你急死谁!”吴桂兰不争气地瞪了蒋珍一眼,大着嗓门说:“你就把刚才跟我说的话,当着大家伙和小沈两口子再说一遍!”
前几天,张蓝英从自家菜地里拔了几个萝卜,满脸堆笑地找到蒋珍,说想给孩子织条围巾,但是不会起头。
想请蒋珍出面,让苏小芳帮忙起个头,说着还把两团红毛线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蒋珍手里。
蒋珍了解她的为人,也知道她和苏小芳的过节,本不想管这闲事,但她性格内向懦弱,不敢拒绝别人,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
今天张蓝英拿着围巾堵人家门上骂,几乎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又胆小怕事不敢得罪张蓝英,缩在家里良心上又过不去,思前想后跑去跟吴桂兰坦白了一切。
吴桂兰当时就急了,这才拉着蒋珍过来。
其实大家都不傻,一见这阵势就猜到了八九分,纷纷又开始谴责张蓝英。
苏小芳感激地看了吴桂兰一眼,又温和地对蒋珍说:“蒋嫂子,谢谢你能过来,要不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芳,都怪我,我当时就应该跟你说清楚,我以为蓝英她真是想给孩子织围巾,又不好意思来找你呢……”
“呸,你这话什么意思!”蒋珍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蓝英尖着嗓子打断了:“大家可别听她瞎说啊!
她蒋珍的男人现在想争营长的位置,所以才拍沈团长的马屁!就算是我让她去找苏小芳的又怎么样?那也不能证明她苏小芳没有掉包我的好毛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