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将火车模型放在吧台空出的一小块地方,然后他麻利地将手中的几段铁轨拼接起来。
首到形成一个小小的环形轨道,她将火车模型放了上去。
少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上紧了发条的金属钥匙,插进火车模型底部的一个孔洞,用力拧了几圈。
“看好了!” 少年松开手。
嗡——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细微但清晰的机械运转声响起。
在所有人或好奇、或依旧带着嘲弄的目光注视下,那小小的火车模型竟然真的动了起来。
发条提供的动力驱动着黄铜齿轮,带动着驱动轮,火车模型沿着那小小的环形铁轨,一圈、两圈……平稳而坚定地行驶着。
虽然速度不快,但那机械的韵律感,那无需外力。
这自行前进的景象,让不少原本嗤之以鼻的酒客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瞪大了眼睛。
“看到了吗?!”
少年激动地指着运行中的模型,声音因兴奋而颤抖,“它不需要吃草!不需要休息!不需要魔法驱动!”
“只要给它‘上劲’它就能不知疲倦地跑下去!拉着比它自身重几十倍、几百倍的东西跑!”
他环视着渐渐安静下来的酒馆,目光扫过那些表情开始变化的酒客,继续他的布道: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指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遥远的南方,“意味着南方的矿山里挖出来的矿石,再也不用靠矮人兄弟用肩膀扛,用牛车慢吞吞地运几个月!”
“用这种‘钢铁长蛇’,几天就能运到几百里外的熔炉!”
“意味着丰收季节,森林边缘的粮食,可以像河流一样,源源不断地、快速地运到缺粮的城市!再也不会烂在地里!”
“意味着……” 少年的声音充满了憧憬。
“我们妖精王国引以为傲的‘翡翠森林’里的木材、草药、宝石…”
“也能更快、更便宜地运出去,换回我们需要的盐、铁器、还有……还有南方那些新奇的书本和知识!”
“改变?” 一个之前嘲笑他的中年人类佣兵抱着胳膊,依旧带着怀疑,“小狐狸,你说得天花乱坠。”
“就算它能拉货,那又怎样?打仗靠的是刀剑,是魔法!这铁疙瘩跑得再快,能挡得住兽人的冲锋?”
“现在或许不能!” 少年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眼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锐利 。
“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这‘钢铁长蛇’后面拖着的不是矿石和粮食,而是……装满士兵和攻城器械的车厢呢?”
他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酒馆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连最喧闹的矮人都停下了敲桌子的手。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无数条这样的“钢铁长蛇”,喷吐着滚滚浓烟,沿着铁轨…
用远超骑兵的速度,将成千上万的士兵,沉重的投石机…不!
甚至是传说中的魔导炮,源源不断地,不知疲倦地运送到战场的最前沿。
不需要考虑战马的疲惫,不需要担心漫长的补给线被袭扰……战争的形式。
似乎在这一刻,在少年的话语和那咔哒作响的模型中,被彻底颠覆了。
“而且!” 少年仿佛被自己的构想点燃,声音更加激昂:“南方的人类还在研究更强大的‘心脏’!
“他们说要用‘蒸汽’!用燃烧的火焰和沸腾的水来驱动更大的力量!未来…”
“这种‘火车’会更大!更快!拉着更多的东西,跑得更远!把整个世界都连接起来!”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环视着鸦雀无声的酒馆。
此刻,那些嘲笑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沉思,以及一部分人眼中燃起的,对未知未来的强烈好奇甚至…
一丝恐惧…
角落里,香克斯收回了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端起面前的麦酒喝了一大口,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芙洛莱特青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看着那还在环形轨道上执着奔跑的小小模型,又看了看地图上凯多那如同巨兽般压向尼斯湖的红色箭头。
“呵…”
很快,她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止辙猩红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种场面他太熟了,工业革命啊!他懂他太懂了…
艾米则完全被那会自己跑的小火车吸引住了,小嘴微张,充满了孩童般的好奇。
“乒呤乓啷——!!!”
“打!打死这帮吸血鬼!”
“狗屁的新税!还让不让人活了?!”
“滚出去!滚出妖精王国!”
一阵突如其来的,远比酒馆喧闹狂暴百倍的巨响与怒吼声,猛地从酒馆敞开的窗户和大门外汹涌灌入。
那声音是如此猛烈,瞬间盖过了酒馆内残留的窃窃私语和火车模型微弱的咔哒声。
紧接着,是沉重的钝器撞击声,玻璃碎裂的刺耳爆响。
惊恐的尖叫,以及更多充满暴怒和绝望的谩骂,汇聚成一片混乱的声浪,清晰地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酒馆内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街头暴力所吸引,齐刷刷地扭头望向窗外。
就连那热血沸腾,正准备继续阐述“钢铁长蛇”伟业的狐族少年,也像被掐住了脖子。
他惊愕地张着嘴,望向混乱传来的方向。
窗外街道的景象己经变了天,原本还算有序的夜市摊位被掀翻在地。
新鲜的水果,精美的工艺品散落一地,被无数慌乱的脚步践踏。
昏暗的魔法路灯下,人影憧憧,扭打在一起。
冲突的中心,是几名身着妖精王国税务官制式皮甲,但此刻衣袍被撕扯得破烂,脸上带着惊恐和狼狈的官员。
他们被一群怒火中烧的民众,有强壮的熊妖工匠,有瘦削但眼神凶狠的狐族农夫,还有满脸悲愤的花妖小贩团团围住。
石块、烂水果如同雨点般朝他们砸去。
“教皇冕下亲口说过!农民耕种的土地是神赐的礼物!是神圣的!不允许征税!国王的耳朵是聋了吗?!”
一个满脸皱纹,扛着锄头的老兔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沙哑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和对信仰的捍卫。
这句怒吼,清晰地穿透了嘈杂,道出了冲突的根源。
“对!神赐之地不征税!这是铁律!你们现在搞什么‘独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