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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的嗡鸣混着手机震动声，从午后持续到暮色渐浓。803的姐姐再没发来消息，业主群里的争吵也随着夜色深沉化作零星的“注意安全”。我蜷在沙发角落，听着801家小陈背诵防震口诀的童声隔着墙传来，混着陈婶整理罐头的轻响，在寂静楼道里荡出细微回声。
第二天清晨，阳光斜斜切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锋利的光刃。整栋楼反常地安静，连电梯运行的嗡鸣都消失了。哥哥煮泡面时，燃气火苗突然晃了晃，我俩同时僵住——隔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803的姐弟在反复推拉防盗门测试稳固性。
“802，方便开下门吗？”陈叔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我打开门，看见他手里攥着卷尺，身后跟着抱着工具箱的小陈，“咱们三户一起检查下消防通道？我怕杂物堵住逃生口。”正说着，803的铁门也开了，姐姐跟着戴安全帽的父亲出来，弟弟肩头扛着捆扎带：“算我们一份，楼道应急灯该换电池了。”
正午的太阳把金属扶手晒得发烫，我们五个人蹲在消防通道里。陈叔用卷尺测量台阶宽度，小陈踮脚更换应急灯，803的弟弟正把散落的纸箱捆成整齐的垛子。姐姐突然指着墙角：“这里堆的旧家具得挪走，地震时容易挡路。”她父亲默不作声地戴上手套，第一个上前搬动柜子。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业主群发了张803阳台的照片——瓷砖缝隙被仔细填满了防震胶。陈婶在评论区回复：“801检查了电路总闸，没问题！”我抬头望向正在拧消防栓螺丝的哥哥，他冲我扬了扬扳手，金属反光晃得人眯起眼。
楼道里此起彼伏的敲打声中，三天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还剩48小时。不知谁哼起了不成调的歌，很快被其他人笑着跟上。这栋悬在地震预警下的居民楼，此刻正用最笨拙的方式，把恐惧和不安，一点点拧成彼此依靠的绳索。
空调外机的嗡鸣混着搬动杂物的声响，在消防通道里来回碰撞。我攥着生锈的消防栓扳手，看哥哥将最后一箱旧书拖出楼梯间。纸箱边角磨损的痕迹里，还留着幼儿园涂鸦的残片。
“多亏你们帮忙！”戴安全帽的男人首起腰，工装裤膝盖处的船锚补丁随着动作褶皱，“我是803户的慕景和，这俩孩子，清瑶和云舟。”扎马尾的女孩腼腆点头，身旁的少年抹了把汗，露出虎牙：“以后借个工具啥的，尽管敲门！”
“陈简，801的。”穿藏青T恤的男人递来矿泉水，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这是我爱人陈悦，儿子陈禾。”蹲在地上整理应急灯的女人抬起头，鬓角散落的头发沾着墙灰，她笑着把安全帽扣在少年头上：“小禾总说要当消防员，这下提前练手了。”
我拧开瓶盖的动作顿了顿。陈禾踮脚拆卸旧指示牌的模样，和哥哥年轻时摆弄模型的姿态意外重合。慕云舟哼着走调的歌整理捆扎带，声音撞在白墙上又弹回来，惊得声控灯明明灭灭。
“谢了。”哥哥接过陈简递来的扳手，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802的，我叫纪承沉，我妹妹叫纪栀默。有需要随时喊我们。”他说话时，慕清瑶正在墙上画逃生箭头，红漆在暮色里洇开，像滴落在宣纸上的血。远处传来社区宣传车的喇叭声，机械的“请勿外出”混着蝉鸣，将这场仓促的自我介绍，钉进摇晃的倒计时。
暮色不知何时漫进了楼道，声控灯在几人的交谈声中明明灭灭。大家又简单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便各自收拾工具。慕景和扛起长梯，陈简一家抱着整理好的杂物，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逐渐远去。我关上门的瞬间，听见803传来姐弟俩讨论加固门窗的声音，混着801陈禾背诵防震口诀的童声，在这不安的倒计时里，莫名有了一丝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