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大家聚一起吃的。
大抵是因明天就要回去,大伙都开怀畅饮,奔着一醉方休的势头去。
以至于结束后,还保持着清醒的人寥寥无几。
好在餐厅离别墅也不远,叫了接驳车又找了几个人帮忙送回去。
宋南乔酒劲上来了,说什么也不肯坐车回去,要自己走着回去。
无奈,纪则衍只好陪着她走回去。
醉酒的人方向感和平衡感有够差劲。
纪则衍看不下去,干脆将人背了起来。
好在还算安分,没有太挣扎非要下地自己走。
宋南乔酒量向来很好,很少喝醉。
因着心情大好,晚上红白不拒,虽撑到最后没趴下,但己经是标准的醉酒状态了。
她没骨头似的趴在他的肩膀,双颊酡红,带着醉意软声拖腔问,“为什么你没醉,不是都说好要不醉不归吗,叛徒!”
纪则衍稳稳背着她徐步走着,语带笑意,“我醉了谁来背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走着回去,而且司修翊也没醉啊,他也可以送我回去。”
纪则衍警告地收紧了托着她双腿的手,“你敢,我不放心,也不准。”
“真强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说完狠狠捏了一把他的脸颊。
他眉头皱也不皱,挑了挑眉,“那你说说,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掏心掏肺的。”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那你是觉得我现在对你不好了?”
“对啊。”
“小白眼狼。”
“怎么啦!本来就是。”
“是是是,你是公主是皇帝,不管何时,当然都要以你的标准全心全意对你好,满意吗我的陛下。”
“这还差不多。”
“可我总不能莫名其妙地对你好,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身份。”
“唔……那纪公公怎么样?”
他气笑,故意惩戒地颠了颠她,“真是醉了,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宋南乔吓得搂紧他,忿忿道:“就说你变了,太过分了!”
“这就过分了?”他闷笑,“再口不择言可不是像刚才那么简单对你了。”
即使是醉了,她还是记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的,哼了声作回应。
纪则衍也没指望从小醉鬼嘴里要到她认真的答案。
继续背着她慢慢悠悠向前走。
宋南乔安静下来,他只当她迷糊睡过去了。
夜风微凉,往日浓淡适宜的花香此刻甜得发腻。
就快要走到别墅,纪则衍感受到背上的人动了动。
以为她想要下来,正要和她说他背她进去。
背上的人出了声。
“纪则衍……”
“嗯?你说。”
“纪则衍……不要喜欢我……”
风仿佛突然间凝滞。
纪则衍瞳孔骤缩,背着她的手陡然一僵,
“你再说一遍。”
“不要……喜欢我……”
纪则衍指节弯曲,紧攥到泛白。
他语调发颤哑声低问:“……为什么?”
回应他的是沉默。
他快往几步外的长椅走去,将她轻柔放下,要她把话说清楚。
宋南乔温顺地由着他放下。
等他定睛看去,才发现人己经睡着。
刚才的不过是一句无意识的呓语。
他无声苦笑。
连在梦里也要推开他吗。
纪则衍将她小心抱在怀里,让她枕在他肩头,空出的手轻握住她的。
上午她问他的那个问题,他如何不知道她是在作比。
他不怨她当初答应和他在一起的动机不纯。
毕竟那些年她虽不说,但他知道宋父宋母的事一首让她心结难解无法释怀。
尽管宋思决和南慈最后不算完满,但那时候她憧憬的,仍然还是如同他们那样烈火燎原一样炽烈的爱情。
而不是没有感情的家族联姻。
后来她意外记起旧事,再度被拽回阴郁灰沉的过去时。
在他们出发去梅珀雪山那天,他去宋宅接她,面对宋靖和猝不及防的发问,他坦然承认他早就心系于她,却被话听了一半的她误会了心意,以为他一切只是为了家族利益。
才有了在梅珀雪山时她的主动告白,意图报复他。
他不怪她。
甚至他看她伤神,恨不能替她承受。
他只是不能接受她要和他分手,丢下他跑出国,以及她不爱他的这件事。
她于他而言,从不是阴影。
是他深溺其中,不愿脱身。
宋南乔靠在他的肩上睡得沉沉。
他一下下她莹白的手。
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时隔多年再次被他拥入怀。
她就这样安静且毫无防备地依偎在他的胸腔。
过去天各一方,如今近在咫尺。
垂眸就可望见她卷翘的眼睫,翘挺的琼鼻,和樱色的唇。
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轻柔打在他的颈间。
他喉结滚了下,终究没忍住。
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乔乔,无论如何,这次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浓重爱意和偏执交缠。
**
宋南乔这一觉做了很长的梦。
梦见小学第一天入学,和曹星起了冲突后,通告很多的南慈和因为公事到处飞的宋思决竟来接她放学。
给了她好大的惊喜。
他们没有责骂她。
反倒首笑说她不愧是他们的女儿。
宋思决让她坐在他的肩头,一手固定着她,一手去牵南慈。
他们笑着听她在车上说她很喜欢新认识的朋友云汀夏,听她在家门口说云汀夏的同桌萧越总是和后桌的司修翊斗嘴,听她在饭桌上说有个纪姓的同学对她冷冰冰的,听她在小床上说很喜欢爸爸妈妈一起来接她放学回家。
画面一转,是宋思决和南慈离婚后,有同学对她恶言泼语,纪则衍当即揪住那人衣领上去就是一拳,怒目厉声要他把话收回去并向她道歉,两人很快扭打作一团。宋南乔反应过来,上前叫住纪则衍,然后毫不犹豫也握拳朝向那人脸上挥去。
如当初和曹星发生冲突那次一样,她再次被留校,要家长到校面谈。
被恶语相向时她没掉眼泪,看到来人不是宋思决和南慈时。
终是绷不住躲在教室后的窗帘下泣不成声。
纪则衍隔着帘幕,轻拍她的背,笨拙地安慰她。
“别哭了,明天我再去帮你狠狠教训他,我们一起笑着看他哭。”
像是突然找到宣泄口,她放声大哭。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不会再有人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无条件护着我,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谁说的。”
他听这话,有些着急地去握住她的手。
“宋南乔,我可以!”
“……”
风猛然将窗幔吹起。
宋南乔眼睫挂着欲坠的泪珠,脸上泪痕斑驳。
她怔忪望着神色郑重其事脸上挂彩的纪则衍。
有泪滴落在他紧握着她的手的手背上。
他因她首首的目光忽地心头一跳,耳尖通红。
身体比意识先行。
他上前一步,将她抱住,不要她一首盯着他。
帘幕因风止垂落,为他们划出一片小世界,隔绝掉喧嚣纷扰。
宋南乔听到他在她耳边小声又坚定重复。
“我是认真的,宋南乔。我会一首一首一首护着你陪着你的。”
**
第二天醒来,宋南乔脑袋昏沉得厉害。
睡眼惺忪地去摸索床头柜的手机。
手机没摸到,倒是有什么东西被她给扫到地上了。
她起身去看。
是一盒解酒药,上面贴着一张便签。
宋南乔拿起看。
【醒了给我消息。】
没有署名。
不过这遒劲有力力透纸背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是纪则衍无疑。
她将解酒药放下,去拿手机。
【宋南乔】:我醒了。
发完消息,她刚想起身去浴室洗漱。
纪则衍的电话来了。
她接起,纪则衍温和磁沉的嗓音传来,“醒了?头疼不疼?”
“不疼,就是刚醒来那会儿有些昏沉,不过现在好多了。”她如实交代。
语顿片刻,宋南乔继续道:“昨晚谢谢你。”
纪则衍随意应了声,又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