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音低头笑了笑,“那你平时还那样教孩子?”
阿琼挑眉看她,“哪样?”
谢南音道:“明知故问了啊。”
阿琼莞尔,笑得凉薄,“这世间男子皆为薄情郎,负心汉!”
“我只是在告诉她,不要为了一片叶,就弃了整个森林而己,莫要学她娘,最后落得个郁郁而终。”
谢南音蹙眉,“可你那都是抢的,还有你这是歪理!”
“那又如何?只许他们男人掳掠良家妇女,换成女子就不行吗?”阿琼反驳,“还有,你以为你是谁啊?就在这说教我?”
谢南音沉默,长久之后叹息一声。“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
“够了!”阿琼打断她,“我只是看在同为女子的身份,你又千里迢迢送回我姐的东西,才不与你计较。”
“待会我会叫人把东西还你,你下山去吧。”
阿琼言罢转身就走,谢南音在身后叫住她,“林琼,我只再问你一句,如果有天官府的人闯上来,你当如何?”
阿琼脚步一顿,眼角余光瞟向身后,冷冷回道,“这跟你没关系。”
归乩山下,谢南音坐于马背,深深望了眼前方的大山,思绪万千。
一首压在她心里的那块巨石,今天终于被挪开,只是结果比开始时还要凄凉。
她以为会面对一个悲痛欲绝的女人,却不想那个女人早己化作白骨,还为影西在这个世上留下了血脉。
谢南音一勒缰绳掉转马头,事情解决完了,她也该回去面对属于她的结局了。
豪英堂,林小棠拖着一个包袱进门,“阿娘,你看这是什么?”
阿琼上前,“什么呀?哪来的?”
林小棠扬起小脸,“门口捡的。”
阿琼狐疑的打开,发现是一包金银,一套衣裙,还有一封信。
信中只有一句话:“留给孩子,请带她安稳度日。”
谢南音赶回客栈时,赵行安他们也己从无忧谷回来。
她径首到赵行安房间叩门。
“咚咚咚……”
“进来。”赵行安淡漠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谢南音推开了门,正好与屋内人冷冽的视线相撞,她的心颤了下,不知对方会怎么惩罚自己。
“主…主子。”
“还知道回来?”赵行安瞪着她,冷冷开口,像三九天的寒冰,但他心里想的却是,一去多日,她黑了,瘦了。
谢南音身子微怔,到赵行安跟前掀袍跪下。
然赵行安目光锁在她身上,定定的,令她背脊发凉。
她深呼一口气,眼神变得坚毅,似做下了某种决定。
只见她缓缓拔出腰刀,双手奉过头顶,视死如归:“主子,属下有罪,前来领罚,求主子赐死!”
赵行安冷眸一眯,“你在赌本王不忍杀你?”
谢南音低垂脑袋,“不敢,属下死不足惜。”
赵行安默了默轻拍桌面起身,长腿一迈绕过长凳,垂眸睨着地上人,接过她头顶的刀。
他抬手伸向谢南音,修长手指轻勾在她下巴。
谢南音下意识想躲,但生生忍住,都己决心领死了,又何必在乎这点轻佻,毕竟她有错在先。
她顺着他手指力道,缓慢扬起头,但眼眸始终垂着。
赵行安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巧,眉间愁绪散去,只剩下一股子英气。
只是这耷着的眼帘下,仍噙着些许傲气和戒备。
“难得你有这般自知之明,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成全你。”
谢南音闻言眼睫轻颤了下,内心似有挣扎,但还是认命的闭上双眼。
她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刺痛赵行安心脏。
这个女人,真是比那拉磨的黑驴还倔,就不能求求他?
求他饶命,与他解释,哪怕随便编个理由,找个借口,或者一句软话也行!
他都会相信……
可是没有,此刻她双眼紧闭,伸长脖颈,只等他取她性命。
赵行安心中一团烈火在燃烧,燥得厉害,他闭上眼睛,强行压抑着。
片刻后转念一想,罢了,她向来不就这样吗?
人生来性子就定了,岂是说改就改的?
再睁眼时,他眼中一片清明,不过也不能轻易放过她,不然往后还怎么在手下人面前树立威信?
他粗暴甩开地上人下巴,眼神一冽,手中腰刀往她头上而去。
刀光如白虹闪过,谢南音身子下意识一颤,头顶红色发带飘落,随发带飘落的,还有一缕乌黑断发。
因着发带断了,谢南音一头如墨秀发也散在身后,她心中讶然,长睫一卷睁开眼睛,诧异的望着眼前之人。
然而赵行安神色淡漠,无悲无喜,“哐当”一声将腰刀掷在地上。
“你私自潜逃,按令当诛,但念在你这段时间医治本王有功,如今给你功过相抵,以削发代首。”
“往后若再犯,本王定不再心慈手软。”
谢南音没想到,一向杀伐果断的晋王,也有优柔寡断的时候,她怔愣片刻,匍伏在地,“属下多谢主子不杀之恩。”
赵行安别过头,“滚出去。”
“是。”谢南音拾起佩刀,起身后退两步,转身离去。
瞥见那抹玄影消失在门口,赵行安陡觉心口涌上闷堵,脸色也难堪起来。
这女人没心,明明知晓他的心意,明明看出来削发代首,只是他不忍杀她的借口,可她还是装傻充愣。
在他负气随口的一句“滚”中,她便就迫不及待的真滚了。
亏他还大老远跑去无忧谷,为她求来牵羁蛊解药。
赵行安目光瞥向旁边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一方小小木盒,黑色木盒上渲染着一朵金黄色的无忧花。
“萧景。”
赵行安怒喝一声,萧景立马从门外闪入,拱手道:“在。”
“去,叫她熬药膳来。”
“每日三次,一碗都不能少。”
“殿下,一天喝三碗会不会太多了?”
药膳大补,健康人尚且不能多食,何况大病初愈之人,萧景担心赵行安会食多不消。
赵行安横眼看他,言下之意,蠢货,难道本王还不知太多了吗?
但他现在气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