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乔悦的魂魄几乎要被那股来自忘川河底的压迫感撕碎。
她咬得舌尖发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具判官之躯本不该疼痛，可此刻每一寸灵体都在发出尖叫，仿佛被扔进了滚油里煎炸。
"因果线...稳住。"她闭紧双眼，额间浮现出淡金色的判官纹，那是生死簿在识海翻涌的征兆。
三个月前林清的话如碎冰撞进脑海，她强行扯动紊乱的因果线，眼前浮现出无数交织的光带：最粗的那根裹着腥红，一头缠着楚昭宁眉心的魔纹，另一头扎进夜枭袖中若隐若现的黑莲印记。
"他们在共鸣。"她突然睁开眼，瞳孔里跳动着生死簿投射的金芒，"楚昭宁每动一次杀心，邪神的气息就强三分——夜枭在拿她当引信！"
宗政绝的护罩突然泛起裂纹，幽蓝冥火被某种腐臭的力量腐蚀出黑洞。
他单手扣住乔悦后颈，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掐诀召出九根锁魂钉，"退。"他声音像淬了冰的剑，"这是陷阱，他们要耗光我们的灵力。"
话音未落，忘川河面的漩涡突然爆出刺目紫光。
乔悦被宗政绝拽着瞬移出去的刹那，瞥见青铜棺椁的一角——棺身爬满的不是符咒，是密密麻麻的血契，每一道都刻着"楚"字。
安全区域是往生客栈的后巷。
林清蹲在青石板上，正用孟婆汤浇灭脚边窜起的黑焰。
她抬头时，眼尾还沾着未擦净的血："夜枭调了所有叛乱鬼差去九殿核心祭坛，我跟着他们翻了三本密档——"她从怀里掏出半张焦黑的帛书，"他们要启动'血祭归墟'，用九殿的气运给邪神当养料！"
乔悦接过帛书，指尖刚碰到边缘就被烫出红痕。
她倒吸一口冷气："归墟是地府最古老的封印...如果祭坛被破，所有未转世的亡魂都会被吸进邪神肚肠。"她抬头看向宗政绝，后者正盯着远处翻涌的黑雾，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
"我去拖住夜枭。"宗政绝转身时，玄色龙纹大氅扫过林清脚边的汤碗，"你带白霜去祭坛。"
话音刚落，白霜就从房梁上飘下来。
这个总穿素白裙的鬼差此刻眼眶泛红，手里攥着半块碎裂的魂玉："楚昭宁在祭坛最深处。
她...她怀里抱着块往生石，上面刻的是冥帝陵的位置。"她突然抓住乔悦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大人，那石头在吸她的怨气！
她的执念越重，邪神醒得越快！"
乔悦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望着白霜眼底的恐惧，突然想起楚昭宁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那时候她还穿着魔尊宫的赤金铠甲，用剑指着自己说"你不配坐判官位"，可现在...
"生死簿，开。"她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金色的簿册"唰"地展开。
当她试图翻到"楚昭宁"那页时，纸面突然爆出刺目的黑芒，烫得她掌心冒青烟。
"精神屏障。"宗政绝走过来，用冥火替她灼烤伤口，"她的执念太凶，连生死簿都撕不开。"
乔悦盯着自己被烤得发红的掌心，突然笑了："撕不开就绕。"她指尖轻点，生死簿自动翻到"因果线"那卷，无数银线从簿中窜出，在半空织成蛛网。
她盯着其中最乱的那团——里面隐约能看见红妆、断剑、还有宗政绝年轻时的脸。
"千年...前的事？"她喃喃，"她恨你，不是因为你杀了她父亲，是因为你没杀她。"
宗政绝的手指在她手背上顿住。
"我去会会她。"乔悦抽回手，将判官笔别在发间，"你说得对，撕不开屏障就戳她痛处。"
楚昭宁的临时据点在枉死城最东边的废宅。
乔悦到的时候，正看见她站在残垣前，用魔剑挑着个鬼差的魂魄——那魂魄被削成了细条，还在她剑尖挣扎。
"夜枭给你的好处，够买你半条命吗？"乔悦倚着断墙，故意把"半条"咬得极重，"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自己死不死，只要能让宗政绝难受？"
楚昭宁的剑尖突然一颤。
那魂魄"啪"地碎成星子，她转身时，眼角的魔纹正诡异地扭曲："你懂什么？"
"我懂你藏在往生石里的信。"乔悦往前走了两步，靴跟碾碎一块带血的砖，"你写给他的那封，说'若你肯杀我，我便认了这千年因果'——可惜啊，他连看都没看就烧了。"
楚昭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魔剑"嗡"地出鞘，却在离乔悦咽喉三寸的地方停住。
乔悦看见她握剑的手在抖，指甲缝里渗出黑血——那是被执念反噬的征兆。
"标记。"她默念，判官笔的金芒顺着目光窜出，在楚昭宁后颈点了个极小的朱砂印。
下一秒她旋身跃出窗外，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是楚昭宁砸了桌上的茶盏。
"乔悦！"
夜枭的声音像毒蛇吐信。
乔悦刚窜上屋檐，就看见他从阴影里走出来。
这个总穿墨绿长袍的男人此刻眼尾泛着青，嘴角沾着黑血："你以为挑拨几句就能让阿宁反水？
她的恨，可比你想象的深得多。"
他抬手，远处突然传来九声钟响。
乔悦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那是九殿祭坛启动的信号。
"九殿的核心秘密？"夜枭笑着逼近，指尖凝聚的黑雾里，隐约能看见青铜棺椁的影子，"等邪神彻底醒了，你和你的冥帝...连给它提鞋都不配。"
乔悦握紧判官笔。
她能感觉到识海里的生死簿在发烫，那是大危机即将降临的预警。
就在夜枭要动手的刹那，一道幽蓝冥火从天际劈下，精准地将他掀飞出去。
"走。"宗政绝的声音从火光里传来，他站在半空，龙纹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去祭坛，我拖住他。"
乔悦没有犹豫。
她踩着屋檐狂奔，风灌进袖管，把刚才的对话吹得七零八落。
夜枭说的"真正杀招"在她脑海里盘旋，她突然想起白霜说的往生石——那石头里，会不会藏着比楚昭宁的怨恨更可怕的东西？
等她在祭坛外的老槐树下站定，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月光透过枝桠洒下来，在她脚边投下斑驳的影。
她摸出发间的判官笔，笔杆上还残留着楚昭宁后颈的温度——那标记在发烫，像在提醒她什么。
"九殿核心..."她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笔杆，"夜枭说的秘密，难道和那口青铜棺椁有关？"
远处传来宗政绝的怒喝，混着夜枭的尖笑。
乔悦深吸一口气，将判官笔往空中一抛。
笔杆划出金芒，在她面前展开一道传送门。
门后是祭坛的黑暗，可她知道，更黑暗的东西，还在更深处等着。
她抬腿迈进传送门的刹那，忽然想起林清说的"效忠"。
账本最后那页，记的或许不是效忠对象...而是效忠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可能才是夜枭真正的杀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