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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悦在判官殿的青铜烛台前坐了整整半个时辰。
烛火映着她手中的生死簿，泛黄的纸页上还残留着林墨亡魂消散前的焦痕。
她指尖轻轻划过那道焦痕，残魂里闪过的阴影又浮现在眼前——男人背对着光，玄色衣摆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后颈处一道暗红色纹路若隐若现，像条蛰伏的蛇。
"乔判官。"
白霜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青竹伞尖还滴着忘川河水的湿气。
她捧着一卷镶着银边的卷宗，发间的白玉簪子在阴雾里泛着冷光："冥帝殿刚传了消息，林墨残魂里的身影，是三年前叛逃的鬼差陆离。"
乔悦猛地抬头，指节叩在案几上："陆离？
我记得宗政绝提过，当年他私改生死簿，把杀人犯的阳寿挪给相好的戏子？"
"不止。"白霜将卷宗摊开，泛黄的纸页上盖着九殿朱印，"他最狠的是把冤死的苦主魂魄抽去三魂七魄，做成引魂灯。
后来被九殿联合追捕时，他跳进了忘川河——当时都以为他被河底的噬魂鱼啃光了，没想到..."
"现在跳出来搞亡魂动乱。"乔悦冷笑一声，指尖着案头的判官笔。
笔杆是千年乌木所制，笔锋沾着半滴朱红，那是她昨日审判恶魂时留下的。"他制造这么多亡魂失控，就是为了掩盖旧罪？"
白霜点头："生死簿上被他改过的命数，本应在三年前随他湮灭。
可这些天我查了往生册，至少有七名本该转世的亡魂滞留阴司，其中三个，魂火里带着引魂灯的残光——和陆离当年的手法一模一样。"
乔悦忽然站起，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带我去档案阁。
我要看看他当年的卷宗。"
地府档案阁建在奈何桥畔，青石板台阶上凝着霜，廊下悬着的魂灯随着穿堂风摇晃。
乔悦踩着满地泛黄的旧卷宗，指尖快速翻着陆离的案底——私改生死簿、炼制引魂灯、虐杀苦主魂魄...每一页都盖着"极恶"的朱印。
"这里。"白霜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指向最后一页，"三年前追捕他时，九殿在他相好的戏子坟前找到半块玉牌。
玉牌上的纹路，和你在林墨残魂里看到的阴影，后颈的红纹很像。"
乔悦凑近细看，泛黄的画纸上果然画着蜿蜒的红纹，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她瞳孔微缩："这纹路...我好像在宗政绝的龙袍暗纹里见过？"
"那是冥帝专属的幽冥纹。"白霜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但陆离的红纹更像活物，像是被什么东西寄生了。"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尖锐的鬼哭。
乔悦抓起判官笔冲出去，正见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亡魂掐着鬼差的脖子。
那鬼差的官服被撕得破破烂烂，脸上的鬼面己经脱落，露出底下青白的皮肉："判...判官大人！
这亡魂本来在候审室，突然就像疯了一样！"
女亡魂转过脸来，乔悦倒吸一口凉气——她的双眼翻着白眼，眼白里爬满血丝，额心处隐约有暗红纹路闪烁，和陆离卷宗里的图腾如出一辙。
"孽障！"乔悦挥起判官笔，朱红笔锋划破阴雾。
那亡魂吃痛般尖叫，松开鬼差就要扑过来。
乔悦侧身避开，笔锋点在她心口："现形！"
血光乍现。
女亡魂的魂魄被撕开一道裂缝，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丝线——正是引魂灯的残光！
"陆离用引魂灯控制亡魂。"乔悦攥紧判官笔，笔杆上的乌木纹路因用力而泛起青光，"这些丝线是他的控制术，一旦缠上，亡魂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她手腕翻转，笔锋在虚空中划出冥文。
女亡魂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黑色丝线寸寸断裂，最后化为一缕青烟飘向轮回道。
乔悦喘着气扶住廊柱，这才发现白霜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中的青铜灯盏里浮着半截烧焦的灯芯。
"这是从亡魂体内逼出的残灯。"白霜将灯芯递给她，"和陆离当年用的引魂灯材质一样，是用婴灵的骨粉混着怨魂血炼的。"
乔悦捏着灯芯，指尖被烫得发红。
她突然想起林墨残魂里的阴影，后颈那道红纹，和这灯芯上的暗红如出一辙。"他在升级引魂灯。"她盯着灯芯上蠕动的血丝，"当年只能控制单个亡魂，现在能同时操控多个，甚至能掩盖自己的行踪。"
"不止。"白霜翻开随身的小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近七日的亡魂失踪案，"今早孟婆汤铺的老孟头来报，有三十七个本该喝孟婆汤的亡魂突然消失。
我查了鬼差的巡逻记录，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西郊外的乱葬岗。"
乔悦猛地抬头："乱葬岗？
那不是被废了的亡魂聚集地？
百年前因为怨气太重被封了。"
"封了，但没拆。"白霜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红圈，"我让人查了结界记录，三天前有人用引魂灯的残光破了封印。
结合陆离最近的动作..."
"他在集结亡魂军队。"乔悦接过话头，"
她突然抓起案头的生死簿塞进袖中，判官笔往腰间一插："我去乱葬岗看看。
白霜，你留在这里查陆离的旧部，尤其是当年和他一起炼引魂灯的那个老鬼差——叫...叫陈三？"
"陈九。"白霜纠正她，"当年是陆离的副手，后来被判了永镇十八层地狱。
但..."她顿了顿，"三天前，十八层地狱的守狱鬼差报说，陈九的魂锁断了。"
乔悦的脚步顿在门口。
她回头看向白霜，后者眼中的严肃让阴雾都冷了几分："乔判官，陆离不是一个人在行动。"
夜风卷着阴雾灌进殿门，乔悦的衣摆猎猎作响。
她摸了摸腰间的判官笔，笔锋在阴雾里泛着冷光。
远处传来忘川河的呜咽，像是某种预兆。
"我倒要看看，他能掀起多大的浪。"她低笑一声，转身走进屋里。
白霜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着灯盏边缘。
乔悦走到奈何桥边时，有个浑身湿透的鬼差跌跌撞撞跑来。
他腰间的令牌上沾着泥，说话时牙齿打颤："判...判官大人！
西郊外的乱葬岗...有动静！
守岗的鬼差说，里面传来好多亡魂的哭喊声，还有红...红纹在墙上爬！"
乔悦的瞳孔骤缩。
她拍了拍鬼差的肩膀，声音里带着让人安心的冷硬："带路。"
阴雾里，她的身影越走越远。
远处的乱葬岗隐在雾中，像头蛰伏的野兽，张着黑洞洞的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