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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悦跌坐在判官殿的檀木案前，后腰的伤处还在渗着幽蓝鬼气，那是被叛军残党阴刃划伤的。她眉头紧锁，心中明 白自己伤势不轻，但一想到那“锁破，渊现”的危机，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
她盯着案上摊开的生死簿，朱笔新写的"锁破，渊现"西个字像活了般在绢帛上跳动，连带着她魂魄深处的契约锁都泛起灼痛——那是冥界最古老的封禁之术，自她成为代理判官那日起，便如蛇一般缠在她魂骨上。
"乔大人，您先喝碗醒神汤。"苏晚端着青瓷碗过来，指尖还沾着朱砂粉，显然刚从偏殿取来战场遗物。
她将碗推到乔悦手边，又转身去开檀木柜，"碎骨装在青釉罐里，符文拓本用黄绢包着，周铭给的地图......"
"先拿断旗残片。"乔悦突然截住她的话，指节叩了叩案角那团被风卷起的碎纸。
苏晚愣了愣，忙从袖中取出用冰蚕纱裹着的残片，展开时那抹暗红刺得人眼睛生疼——半枚"逆"字如刀刻，是千年前那场颠覆九殿的叛乱标记。
乔悦捏起残片，放在生死簿旁。
月光从殿顶镂空的八卦窗漏下来，照在碎骨、拓本与地图上，竟在案面投出重叠的影子：碎骨上的暗纹与拓本符文严丝合缝，地图上被周铭圈红的"忘川支流"，恰好是残旗上"逆"字缺角的位置。
"锁......是契约锁。"乔悦突然攥紧判官笔，笔锋在案上划出金芒，"他们用叛乱余孽的骨血养锁，用当年的逆旗引锁，所谓'渊现'，根本是要让这把锁彻底苏醒，颠覆九殿秩序！"
苏晚的手一抖，青釉罐险些落地："可...可契约锁不是用来镇压恶魂的吗？"
"镇压？"乔悦冷笑，笔锋点在碎骨上，骨渣立刻冒起青烟，"这根本是把双刃剑。
他们要的不是锁，是借锁的力量反噬九殿。"她突然起身，发间银簪坠子撞在案角，"去刑牢，我要试试这锁的极限。"
"乔大人！您的伤还没好......"
"苏晚。"乔悦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如果现在不试，等他们锁成渊现那日，冥界要陪葬多少无辜？"
刑牢在判官殿地下三层，阴雾弥漫中传来恶魂的嘶叫。
乔悦站在铁栅前，指尖弹开牢门，里面蜷缩着七只被剥去肉身的厉鬼——正是前日从战场逃回来的叛军残党，因怨气太盛无法入轮回，正疯狂啃噬着锁魂链。
"判...判官大人......"为首的厉鬼突然抬头，眼眶里的鬼火凝成锁链形状，"您救不了自己......锁要吃魂......"
"吃魂？"乔悦甩袖抖出判官笔，笔锋泛起金光，"先看看是你的锁硬，还是我的笔利。"她凌空画下审判咒，金芒如网罩住七只厉鬼，鬼哭顿时拔高数倍，像钢针扎进耳膜。
苏晚在廊外攥紧帕子，看着乔悦的身影在金芒中摇晃。
她的额角渗出冷汗，后颈的契约锁纹路竟顺着皮肤爬上脖颈，泛着妖异的紫。
"大人！"苏晚想冲进去，却被一道冥火拦住——宗政绝不知何时立在廊口，玄色龙纹大氅垂落地面，眉峰紧拧如刀。
乔悦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能听见厉鬼的尖笑穿透金网，能感觉到契约锁正顺着魂魄往脑仁里钻，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识海。
判官笔的重量变得异常，她几乎握不住那支笔，可指尖仍死死抠着笔杆——这是她作为法官、作为判官的武器，绝不能在恶魂面前折断。
"住手。"
低哑的声音裹着冥火涌进识海。
乔悦眼前一花，周身突然被暖意包裹，那是宗政绝的冥火，带着熟悉的冷梅香，正一寸寸替她灼烧契约锁的紫纹。
她抬头，看见冥帝站在面前，玄色广袖翻卷，掌心的冥火如活物般钻进她眉心，替她稳住即将溃散的魂魄。
"谁准你这么不要命？"宗政绝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紧绷，指尖扣住她后颈的锁纹，冥火瞬间将那抹紫灼成焦黑，"契约锁的反噬连我都扛不住，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乔悦扯了扯嘴角，喉咙发甜："冥帝大人...这可不像您会说的话。"
宗政绝的动作顿了顿，指腹无意识她后颈被灼伤的皮肤："千年前我试过破解这锁。"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忘川的叶，"用因果追溯逆推锁的源头，结果被锁反吞了三成功力。"他抬眼，红瞳里翻涌着千年寒潭的光，"所以我知道，你现在每多用一分力，锁就多啃一分你的魂。"
乔悦望着他眼底的暗，忽然笑了："您知道我为什么当法官吗？"她伸手按住他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冥火传来，"小时候看邻居阿姨被家暴，警察说'家务事'不管；她告到法院，证人被威胁，判决书上写'证据不足'。"她的指节捏得发白，"那时候我就想，总得有人硬扛着，总得有人说'不'。"
宗政绝的呼吸一滞。
他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的魂魄上还缠着锁的紫纹，可眼底的光比任何冥火都烈。
他忽然伸手将她拢进怀里，玄色大氅裹住两人，冥火在西周筑起屏障："还有我。"
"用因果追溯。"乔悦的声音闷在他胸口，"你逆推锁的因果，我用判官笔撕锁。"
宗政绝沉默片刻，指尖掐出法诀。
冥火在两人身周凝成旋涡，乔悦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拨弄她的魂魄，将契约锁的纹路一寸寸拽出来。
她咬着牙举起判官笔，笔锋竟泛起比之前更亮的金光——那是金手指在共鸣，是正义之念在灼烧。
"撕！"
两人同时低喝。
宗政绝的因果追溯将锁的源头拽到明处，乔悦的判官笔如利刃般刺下。
金芒与冥火交织成网，契约锁的紫纹发出刺耳的尖啸，竟被撕开一道半指宽的裂缝。
乔悦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魂魄里抽离，判官笔的笔锋突然变得锋利数倍，竟在虚空中划出实质般的金痕。
"成了？"苏晚的声音从屏障外传来。
乔悦喘着气推开宗政绝，后颈的锁纹淡了不少。
她望着掌心的判官笔，笔杆上竟多了一道暗纹，像极了刚才撕开的锁裂。
这是判官笔的进化，是她与冥帝联手的印证。
可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冰冷的女声，像淬了毒的针："乔判官，你的挣扎毫无意义。"
乔悦猛地抬头。
廊外的阴雾里浮着半张脸，是萧岚。
她的嘴角勾着冷笑，眼尾的红痣如血："审判之日，很快就到了。"
话音未落，阴雾骤然散去。
乔悦攥紧判官笔，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望着案上摊开的生死簿，"锁破，渊现"的字迹不知何时变成了"局成，劫至"。
殿外的晨钟突然响起，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乔悦摸出腰间玉佩，玉面的淡金小字在晨光里闪着冷光——那是她成为判官时发的誓："以魂为契，以笔为刃，判尽人间不公，守九殿清明。"
她转头看向宗政绝，对方也正望着她。
冥帝的红瞳里翻涌着暗潮，却在与她对视时软了些："接下来......"
"接下来。"乔悦打断他，将判官笔重重拍在案上，笔锋在绢帛上戳出个洞，"该他们尝尝，被审判的滋味了。"
萧岚的警告仍在耳边回响，像根刺扎在乔悦魂魄里。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想起周铭地图上那个被圈红的"忘川支流"——那里，该是这场千年局的最后一步棋。
而她的判官笔，己经等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