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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在鬼市的青石板上织成雾霭，乔悦踩着水洼往黎九的摊位走时，鞋跟磕在一块凸起的石板上。
她低头瞥了眼——那是块被磨得发亮的老石，从前总垫着黎九的茶炉，此刻却空得扎眼。
"不对劲。"她停在摊位前。
往日里挂着"阴阳茶"木牌的竹架歪在一边，茶瓮倒扣在地上，残余的阴茶顺着砖缝淌成深褐色的溪流。
最让她皱眉的是摊位西周——原本随意铺着的碎瓷片全被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用鸡血画就的符文，暗红纹路像活物般在雨里蠕动，将不大的摊位圈成个封闭的茧。
"生死簿。"她默念一声，指尖的判官笔突然发烫。
眼前的符文瞬间褪去表象，露出底下更深层的刻痕——那是冥界禁术"覆魂阵"，专用来掩盖魂气波动。
乔悦的瞳孔微微收缩，想起昨夜方远化作蝶群前说的"乙字区有十七个冤魂"，又想起黎九消失前塞进陶瓮的魂牌。
线头在她掌心勒出红印，她蹲下身，指尖几乎要触到符文。
"乔判官。"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乔悦猛地转身，判官笔己经出鞘——却见黎九倚在摊位后的竹帘旁，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左眼的幽绿鬼火若隐若现。
他身上沾着星点血迹，右肩的衣襟被撕开道口子，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鬼皮。
"跟我来。"他没等乔悦开口，转身钻进竹帘后的小巷。
巷口堆着半人高的腐木，黎九踢开最上面的一截，露出底下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乔悦跟着钻进去时，听见头顶腐木重新堆叠的声响，像是某种机关闭合的闷响。
再往前十步，巷尽头的青砖墙突然凹陷，露出个仅能弯腰进入的洞口。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地下室不大，靠墙摆着三排木架，上面堆着铜制齿轮、刻着咒文的骨片，还有一摞被翻得卷边的图纸。
黎九点燃墙角的阴火灯，火光映得他眼底的鬼火更亮："顾长风在乙字区建的祭坛，图纸我偷了三个月。"
乔悦抓起最上面的图纸。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复杂的阵法，中心是个漏斗状的金属装置，周围标注着"引魂口""锁阳钉"之类的字样。
她指尖的判官笔突然发出轻鸣，生死簿的预知能力如潮水涌来——画面里，那装置被注入十七道魂气后突然膨胀，人间的阳光穿透地府的阴雾，将整片鬼市烧成焦土。
"裂界仪。"黎九的声音像块磨旧的铁，"能强行连通人间与地府的东西。
顾长风要拿十七个乙字区的冤魂当引子，等装置启动，两界的壁垒就会像破碗似的——"他用手比了个碎裂的动作，"到时候恶鬼能大摇大摆去人间吃人，活人魂被勾进来当燃料，冥帝就算有再厉害的冥火，也救不了这场乱。"
"你怎么知道这些？"乔悦的指甲掐进掌心。
黎九扯了扯嘴角，从怀里摸出块发黑的玉牌："他拿这个控着我的魂。
三年前我替他运过一批阴铁，被发现私藏了半块，他就在我魂里下了锁魂咒。"他指腹蹭过玉牌上的咒文，"本来想着等他事成，我这条烂命也——，可方远那小子...他才死了十七天，魂都没冷透。"
地下室的空气突然凝固。
"乔判官。"黎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鬼火在他眼底翻涌，"顾长风己经开始清人了。
方远是第一个，下一个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
"哐当！"
木门被踹开的声响震得墙灰簌簌落下。
萧恒带着五个执法队队员冲进来，玄铁锁链在他手里甩出冷光。
他的官服沾着雨水，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乔悦，地府执法队怀疑你私藏违禁器物，勾结反叛势力——"
"萧队长。"乔悦打断他，判官笔在指间转了个花，"你最好先看看这些图纸是谁的。"
"不用看。"萧恒冷笑一声，执法队员己经围上来，"顾长风的人今早来告状，说有人偷了他的机密。
你当本队长是瞎子？
这地下室的魂气全是你的！"
乔悦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能感觉到生死簿在警告——萧恒的魂火里没有撒谎的迹象。
也就是说，顾长风早就算到这一步，故意在图纸上动了手脚，把脏水泼到她身上。
"等等。"黎九突然站到她身前，"这些都是我干的。
图纸是我偷的，地下室是我弄的，跟乔判官没关系。"
"黎九！"乔悦皱眉。
"你闭嘴。"黎九没回头，对萧恒说，"我这条命在鬼市混了百来年，早就是烂在泥里的。
你们要抓就抓我，别扯无辜的人。"
萧恒眯起眼："你当执法队是过家家？人赃并获的事——"
"萧队长。"乔悦突然笑了，毒舌裹着冰碴子，"你要是现在把我带走，顾长风的裂界仪明天就能启动。
到时候两界乱成一锅粥，冥帝追究起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萧恒的手顿在半空。
他盯着乔悦眼里的冷光，又瞥了眼桌上的图纸——那些咒文他虽看不懂，但"裂界仪"三个字却像根刺扎进眼睛。
"带黎九回去。"他咬牙道，"乔悦，你暂时自由，但不许离开鬼市半步。"
执法队的锁链套上黎九手腕时，他回头冲乔悦笑了笑。
那笑里没有惧意，倒像块烧透的炭，明明灭灭的："乔判官，该给你们的，我都准备好了。
乙字区十七号仓库，钥匙在茶摊第三块砖底下。"
乔悦站在地下室门口，看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雨不知何时停了，阴火灯的光映着满地狼藉的图纸，裂界仪的轮廓在纸页间若隐若现。
她摸出手机，按下宗政绝的号码，听着接通音，目光落在墙角一个铜制齿轮上——那齿轮边缘刻着"废弃机械工厂"的字样，被阴火烤得泛着冷光。
"宗政绝。"她的声音像把磨利的刀，"我需要你查件事——鬼市乙字区十七号仓库，还有，顾长风的废弃机械工厂。"
电话那头传来冥火燃烧的轻响，混着宗政绝低哑的应承："等我。"
乔悦挂断电话，弯腰捡起地上的图纸。
裂界仪的结构图在她掌心展开，最下方有行小字被她用判官笔圈了出来——"启动仪式，三日后子时"。
她望着窗外渐起的阴风，将图纸叠成纸鹤。
纸鹤振翅飞向夜空时，她摸了摸茶摊第三块砖，指尖触到个冰凉的金属片——那是黎九说的钥匙，还带着他魂气的温度。
"三日后。"她对着风喃喃，"顾长风，你的阴谋，该到头了。"
远处，鬼市乙字区的方向飘起几缕黑烟。
乔悦望着那方向，突然想起黎九说的"乙字区十七个冤魂"，想起方远化作蝶群前的血，又想起宗政绝说的"拆个干干净净"。
她握紧钥匙，转身走向鬼市深处——那里有座废弃的机械工厂，正等着她和冥帝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