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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巷道的青石板上还沾着裂界仪爆炸后的焦黑碎屑，乔悦背靠着斑驳砖墙坐下，指尖刚触到后腰的伤口就倒抽一口冷气——方才在坍塌的工厂里，她为替宗政绝挡下一块飞落的残碑，后背被划开半尺长的血口，此时伤口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是被裂界仪余波侵蚀的征兆。
"别动。"宗政绝半蹲在她面前，玄色衣摆垂落如墨，骨节分明的手捏着蘸了阴泉水的帕子。
他抬眸时眼尾泛红，是方才强行催发冥火震碎厂房时透支了魂力的迹象，"裂界仪的阴毒得用冥火逼出来。"
话音未落，掌心腾起一簇幽绿冥火，火苗却在触及乔悦伤口时骤然变作温软的橙红。
乔悦盯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抓住他欲收回去的手腕——那截被她攥住的袖口，正沾着星星点点幽蓝色粉末，像撒了把细碎的磷火。
"这是裂界仪核心材料的残留。"她用指腹碾了碾，粉末在指尖凝成细流，"顾长风改良的裂界仪用了幽冥螈的鳞片，这种东西遇魂气就会共鸣。"她突然扯住宗政绝的衣袖凑到鼻尖，"你看，现在它们在动。"
宗政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见那幽蓝粉末正顺着他的手臂往肩头攀爬，像一群寻着气味的蚂蚁。
乔悦猛地抽回判官笔，笔尖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金芒，将那些粉末困在光网里："顾长风在追踪我们。"
"烧了。"掌心冥火腾地窜起三尺高，将光网里的粉末烧成灰烬。
火星噼啪炸响时，巷道尽头的阴影突然晃了晃，黎九裹着件破棉袍钻出来，脸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
"顾长风把鬼市围得像铁桶。"黎九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巷道两头，"所有通往下界的暗河都设了锁魂钉，我今早去西市买符纸，看见他让人把十八个亡魂工匠的魂魄钉在裂界仪残骸上——说是要榨干他们的术法。"他喉结动了动，"我主动揽了清理碎渣的活，才没被关起来，但最多还能帮你们一次。"
乔悦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记得黎九说过，他当年是替主子顶罪才沦落成鬼市商贩，如今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下，藏着的是比鬼差还硬的骨头。"三天后我去鬼市，一定把你带出来。"她突然抓住黎九的手腕，指腹重重按在他腕间的鬼门穴上，"信我。"
黎九的瞳孔骤缩——那是只有判官才能解开的锁魂咒。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块刻着符文的青砖："巷口第三块青石板下有地道，萧恒的执法队半小时后到。"
话音刚落，巷道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萧恒的声音像块冰砸过来："乔判官，私自潜入裂界仪试验场导致任务失败，执法队要带你回九殿受审！"
乔悦扶着墙站起来，后腰的伤口疼得她额角渗汗，面上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萧队长这是要学人间警察查案？
先让我看看你的搜查令？"她指尖悄悄掐诀，生死簿的虚影在魂魄深处展开——萧恒的记忆像走马灯般涌来：几天前深夜，他跪在九殿偏殿，听着上方传来模糊的指令："盯着宗政绝的动向，尤其是和那新判官有关的......"
"查案自然要按规矩。"萧恒的铁戟重重戳在地上，"乔判官，得罪了。"
乔悦突然踉跄一步，扑进宗政绝怀里："伤口疼得发晕......"她的指尖在宗政绝后背快速敲了三下——这是两人在人间查案时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有地道，准备撤"。
宗政绝的手臂立刻收紧，玄色广袖垂落，正好遮住黎九塞过来的青砖。
"萧队长。"宗政绝抬眼时，眸中翻涌着冥河般的冷意，"乔判官是本帝钦点的代理判官，要审她，先过了本帝这关。"他抬手时，冥火顺着铁戟缠绕而上，萧恒的执法队顿时后退半步。
趁这空隙，乔悦猛地扯着宗政绝往墙根一倒，两人的身影瞬间没入青石板下的地道。
地道里霉味刺鼻，黎九举着盏煤油灯在前面带路，青砖墙上还渗着水珠。
乔悦摸了摸潮湿的墙面，突然笑出声："你这地道通的是鬼市西市的义庄？"黎九回头时，灯影在他脸上晃出半道苦笑："当年替主子藏东西挖的，没想到今天用来躲冥帝的执法队。"
等三人钻出地道时，天己经完全黑了。
安全屋是间废弃的纸扎铺，褪色的童男童女纸人立在墙角，窗台上摆着半块没烧完的引魂香。
乔悦翻出纸笔，将裂界仪的构造图在桌面铺开："顾长风改进裂界仪不是为了开裂隙，是要连人间和地府的能量节点。"她指尖点在图纸中央，"这样他就能像抽井水似的，把两界的灵气都抽到自己手里。"
"但我们没有足够的阴兵。"宗政绝靠在门框上，月光从破窗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冷硬的棱角，"不过......方远。"
乔悦猛地抬头。
方远是前判官府的典史，三年前因反对冥帝改革被革职，却在人间研究出能封印空间裂隙的"九连环"术法。"你是说用他的封印术反制裂界仪？"
宗政绝点头："他离开地府时带走了半本《幽冥禁术录》，里面记载着破解空间类术法的要诀。"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轰鸣声。
乔悦冲到窗边，只见原本阴沉的天空裂开道狰狞的缝隙，像被巨手撕开的黑布，几团青面獠牙的恶魂正顺着裂缝往下钻，鬼市的更鼓声乱作一团。
"裂隙扩张了。"她攥紧窗沿，指节发白，"如果三天内找不到方远......"
"乔悦！"宗政绝突然拽住她的后领往后一拉，一道黑影擦着她发梢掠过，撞碎了半扇木窗。
月光下，那黑影显出轮廓——魔尊之女，曾在裂界仪试验场见过的女人。
她发间插着根骨簪，唇角勾着抹血痕，目光扫过乔悦时，像毒蛇盯上了猎物。
"果然。"乔悦摸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声音冷得像冰碴，"顾长风的后手，来了。"
沈璃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阴云中，乔悦却盯着她离去的方向皱起眉——方才那道黑影掠过的瞬间，她分明感应到裂隙能量的波动里，混着股熟悉的檀香。
那是方远常用的降真香。
"宗政绝。"她转身时，眼里闪着猎兽般的光，"我好像......"
"闻到了方远的味道？"宗政绝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指尖轻轻点在她后颈，"旧庙的方向。"
乔悦一怔，随即笑出声。
她摸出判官笔，笔尖在掌心划出道金痕："那还等什么？"
远处，鬼市的更鼓敲过三更，阴云里的裂隙还在缓缓扩张。
乔悦望着旧庙方向忽明忽暗的火光，突然想起黎九说的那句话——"顾长风要的是两界崩塌"，而她要的，是在崩塌前，抓住最后那根救命的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