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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庙的木门在阴风中吱呀作响，乔悦的鞋跟碾过满地碎砖，判官笔在掌心焐得发烫。
她能清晰感知到，那缕混着裂隙能量的降真香正从庙内飘出，像根细针挑开她紧绷的神经。
“小心结界。”宗政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玄色衣摆掠过她手背，带起一阵冥火特有的灼热。
乔悦这才注意到庙门处若有若无的淡青色光纹——是冥界高阶修士布下的隐息阵，难怪方才沈璃的气息会与方远重叠。
她抬笔轻划，金芒扫过光纹，结界瞬间碎裂成星屑。
庙内烛火猛地一跳，照出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
那人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正蹲在供桌前，指尖沾着朱砂往一尊残破的石龟背上描刻纹路。
听见动静，他缓缓转头，眼角的旧疤在火光里泛着淡红。
“乔判官。”方远扯了扯嘴角，那笑里带着几分无奈，“我原想着等修完这尊镇阴龟再去寻你，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乔悦没接话，目光扫过供桌上的东西——半块裂界仪残片，一叠写满符咒的羊皮纸，还有个刻着九殿纹章的铜匣。
她记得这铜匣，三日前在追剿顾长风余党的时候，曾在鬼市黑市见过类似的标记。
“所以黎九说的‘内鬼’，是你？”
方远的手顿在石龟背上，朱砂顺着指甲缝往下淌：“我确实参与了裂界仪的研发。”他声音很低，像在嚼碎满嘴苦涩，“但不是为了帮顾长风打开两界裂隙，是为了……”
“为了在他失控时，能亲手掐断导火索。”宗政绝突然插话，玄色广袖拂过供桌，铜匣“咔嗒”弹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星图，“这些是幽冥祭坛的能量轨迹？”
方远抬头，眼底有光在跳：“冥帝果然慧眼。三个月前我在祭坛查探顾长风动向，被他的人截杀，魂魄险些溃散。是他用‘锁魂钉’钉住我命门，逼我替他改良裂界仪。”他掀起左袖，臂弯处赫然插着七根黑钉，钉尖渗着墨绿毒汁，“我只能顺着他的要求改，但每改一处，就偷偷留个破绽。这镇阴龟的封印器，就是为了困住裂界仪核心能量做的。”
他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图纸，递向乔悦：“这是裂界仪的核心构造图，弱点全标红了。但顾长风多疑，我在图里埋了三层陷阱——”
“轰！”
庙顶突然塌陷，碎瓦如暴雨倾盆。
乔悦旋身将宗政绝拽到供桌后，余光瞥见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正是沈璃！
她发间骨簪泛着幽蓝，手中握着柄淬毒的骨刀，刀尖正抵着方远后心。
“方大人好手段。”沈璃笑起来像淬了冰，“顾主说你留了后手，我还不信——原来你藏着这么宝贝的图纸？”她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那里挂着半块裂界仪碎片，“把图纸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
方远突然笑了，他盯着沈璃腰间的碎片，眼神里翻涌着乔悦从未见过的狠戾：“你以为顾长风真会信你？他连我都能钉锁魂钉，你这颗棋子，用完就该丢进忘川。”
沈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乔悦趁机甩出判官笔，笔尖金芒暴涨，瞬间冻住了冲在最前的三个恶魂。
宗政绝的冥火紧随其后，如赤蛇般缠住沈璃的骨刀，“嗤”地烧出个焦黑缺口。
“找死！”沈璃厉喝一声，骨簪突然射出数道黑芒。
乔悦侧身避开，却见那黑芒首取方远心口。
方远猛地推开供桌，铜匣“当啷”落地，他扑向沈璃，指尖掐诀按在她腰间的裂界仪碎片上：“镇阴龟，启！”
石龟背上的朱砂纹路突然活过来，化作金色锁链缠向沈璃。
乔悦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石龟，而是用千年寒玉雕成的封印器！
沈璃的身影被锁在金色光茧里，拼命挣扎却越挣越紧。
“乔悦！”方远咳着血扑过来，将图纸塞进她手里，“这图里的陷阱，要用冥帝的因果追溯才能破。顾长风要的不只是两界崩塌，他……”
光茧突然剧烈震动，沈璃的尖叫穿透结界：“方远！你敢困我，我让顾主扒了你的魂！”
方远的指尖开始透明，他望着乔悦，眼里有千言万语：“裂界仪的核心能源是……是用活人怨气养的。毁掉那源头，才能彻底关停它。”他的声音越来越虚，“用好这些数据，否则……否则我这十年忍辱，全白费了……”
“方远！”乔悦想去抓他的手，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光茧“砰”地炸开，沈璃踉跄着摔在地上，腰间的裂界仪碎片己经只剩半块。
她恶狠狠地瞪了乔悦一眼，转身化作黑烟逃了。
庙外的阴云不知何时散了，月光漏进来，照见供桌下那半块裂界仪碎片，还沾着方远未干的血。
乔悦攥紧图纸，掌心被纸角划破，血珠渗进纸纹里，竟显出一行小字：“鬼市广场，地脉之下。”
“他早就算到会有这一步。”宗政绝蹲下身，指尖抚过方远消失的位置，冥火在他眼底跳动，“锁魂钉的毒，加上封印器的反噬，他根本撑不过今夜。”
乔悦低头看图纸，标红的弱点处，隐约能看见方远用血写的批注。
她翻到最后一页，突然顿住——在裂界仪能源结构的位置，画着个与冥界九殿完全不同的阵图，阵心刻着“无间”二字。
“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她低声问。
宗政绝接过图纸，目光在“无间”二字上停留片刻：“或许，顾长风的目标不只是裂界仪。”
夜风卷着纸角哗哗作响，乔悦望着图纸最下方那个被血浸透的标记——鬼市中心广场的地砖纹路。
她摸了摸腰间的判官笔，笔尖突然发烫，像在催促她往更深处去。
“去鬼市广场。”她抬头看宗政绝，眼里有火在烧，“方远留的线索，该收尾了。”
宗政绝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冥火在他指尖跃动：“我陪你。”
远处，鬼市的更鼓敲过五更，广场中央的青铜灯树在月光下投下怪诞的影子。
灯树下方的地砖缝里，有暗青色的光正缓缓渗出，像双眼睛，正盯着这对即将揭开真相的男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