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捏着匿名信的指尖泛白,信纸边缘被她捏出细密的褶皱。
信纸上的墨字还带着阴火灼烧过的焦味——那是冥界特有的通信方式,寄信人连个落款都没留,只在末尾画了朵血色曼陀罗,和萧岚耳坠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乔悦盯着信纸,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信上的内容和萧岚挑衅的话语,心中的疑惑和愤怒如潮水般翻涌。
"您又在看哪封信?"苏晚端着茶盏进来时,正撞见她盯着信纸发呆。
小助理的声音温温柔柔,却让乔悦猛地回神,指节下意识蜷起,信纸在掌心折出一道深痕。
"苏晚,"乔悦突然开口,"你说,如果我现在去问冥帝,关于契约锁的事......"
茶盏与木案相碰,发出清脆的响。
苏晚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茶盏里的茶汤晃出几滴,在案几上晕开浅黄的痕:"乔判官,契约锁是冥界秘辛,您刚上任不久......"
"我知道越界了。"乔悦扯了扯嘴角,故意把信纸拍在桌上,"可那封信说我'每一步都在掌控中',萧岚在祠堂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倒要看看,这掌控我的线,到底系在谁脚腕上。"她抓起案头的判官笔,笔身立刻泛起幽蓝微光,像在呼应她的怒气。
苏晚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我陪您去",可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让乔悦更确信这小助理藏着话。
从判官殿到冥帝殿的路不算长,乔悦却走得艰难。
一路上,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猜测和疑问,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刚转过第三道朱漆回廊,后颈突然泛起灼烧般的痛——是契约锁在动。
她早该想到,萧岚既然敢挑衅,自然在契约锁里动了手脚。
"咔——"
一声轻响从骨髓里炸开,乔悦踉跄两步,扶住廊柱。
青石板地面在她脚下震动,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进太阳穴。
她能看见空气里浮动的黑雾,那是契约锁溢出的能量,正顺着她的七窍往身体里钻。
"想让我示弱?"乔悦咬着牙,指尖重重叩在判官笔上。
笔锋瞬间迸出冷光,在她周身画出一道蓝光流转的屏障。
黑雾撞在屏障上发出嗤嗤声响,像被火烤的雪,可她的精神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
冥帝殿的金漆匾额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时,乔悦的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她扶着殿门喘息,门内突然传来卷轴展开的轻响。
抬眼望去,宗政绝正坐在主位上,玄铁肩甲随意搁在案边,素色衣袍被烛火映得发亮。
他面前摊开一卷泛黄的古卷,青铜纹路在卷首若隐若现——那是契约锁的符号。
"来了?"宗政绝连头都没抬,指尖在卷轴上轻轻一按,那些纹路便沉入纸页。
他伸手取过案边的茶盏,推到乔悦面前,"先喝。"
茶是温的,带着淡淡的竹香。
乔悦抿了一口,故意把茶盏磕在案上:"冥帝殿的茶,喝着都像在审犯人。"她扯出信纸拍在宗政绝面前,"这信说我'护不住无辜',萧岚说我'在掌控中'。
冥帝大人,您说我该信谁?"
宗政绝终于抬眼。
他的眼睛在烛火下泛着暗金,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泉:"你该信自己的判断。"
"那契约锁呢?"乔悦往前倾身,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个圈,"它到底锁的是恶魂,还是......"
"锁的是因果。"宗政绝截断她的话,指节抵着下巴,"千年前那场叛乱,你以为只有叛军该被审判?"他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冷意,"有些债,是要世世代代还的。
萧岚......不过是其中一环。"
乔悦的呼吸一滞。
她看见宗政绝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像道遮了千年的幕布。
"你要查,我不拦。"宗政绝忽然伸手,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有温热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涌进来,乔悦的太阳穴立刻不疼了,连方才流失的精神力都恢复了几分。
她瞪大眼睛,他却己收回手,重新翻开卷轴,"但记住,有些真相......"
"我能承受。"乔悦打断他,站起身时故意把茶盏碰得叮当响。
她走出殿门时,听见身后传来卷轴闭合的轻响,还有宗政绝低低的一声叹息。
苏晚正等在殿外,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周城隍刚派人传信,说要召集新任判官开会,讨论恶魂失控的事。"她的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可乔悦注意到她攥着帕子的手,指节泛着青白。
大殿里的檀香太浓,呛得乔悦皱起眉。
周城隍坐在主位上,正对着案几上的生死簿念诵:"近日恶魂失控频发,本城隍提议加强契约锁监管......"他的声音像根细针,扎得乔悦耳膜生疼。
她扫过下首的几位判官——左边的张判官正捏着太阳穴,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右边的李判官攥着椅子扶手,指节发白;连最沉稳的陈判官,此刻眼底都泛着青黑,像熬了三天三夜。
"周城隍。"乔悦突然开口,声音比殿外的阴风还冷,"您说加强监管,可您看看他们——"她指向张判官,"契约锁早就在啃食他们的精神力了。
再加强?
是要把人逼疯,还是......"
"够了。"
一道女声从门口传来。
乔悦回头,正撞进萧岚的视线里。
她穿一身血红色宫装,耳垂上的曼陀罗坠子随着动作轻晃,"既然各位连契约锁都驾驭不了,又谈何审判恶魂?"她抬手一挥,殿内烛火瞬间熄灭,黑暗像块湿布捂住所有人的口鼻。
乔悦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有冷风擦过耳畔,萧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的选择,决定了接下来的命运......"
黑暗中,乔悦的指尖摸到判官笔。
笔身的幽蓝微光在掌心亮起,像颗将落未落的星。
她捏紧笔杆,笔锋处泛起刺骨的寒意——这一次,她倒要看看,是谁的命运,该由谁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