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殿的琉璃顶在阴风中泛着冷光,宗政绝抱着乔悦穿过回廊时,地砖上的幽冥莲纹都被他踏碎了三片。
云歌早己候在寝殿门口,看见乔悦青白的脸色和右手爬满的幽蓝裂痕,瞳孔骤缩:“快放她到冰魄床!”
冰魄床的寒气刚漫上来,乔悦就痛得闷哼一声。
她能清晰感觉到灵魂深处有根细针在挑刺,每一下都勾着记忆碎片——是方才在因果锚点前强行调用生死簿预知时,被反噬的业火灼伤了灵脉。
“脉门淤塞,魂光涣散。”云歌指尖凝出半透明的灵息探入乔悦识海,额角也渗出冷汗,“她用星霜果能量镇压锚点时,把灵魂当引信使了。现在星霜果的灵力在灵魂里结成冰碴子,再晚半个时辰……”
“说重点。”宗政绝站在床尾,玄色广袖垂落如瀑,可攥着床柱的指节却泛着青,“怎么救。”
云歌咬了咬唇:“用冥火融了那些冰碴。但冥火至刚至烈,她现在的灵魂像薄纸,稍有不慎就会烧穿。成功率……不足五成。”
乔悦突然抓住云歌的手腕。
她的手冷得像浸过忘川水,却握得极稳:“做。”
宗政绝的呼吸顿了顿,俯身替她理了理额前湿发:“悦儿。”
“我能感觉到那些冰碴在啃我的魂。”乔悦扯了扯嘴角,眼底却燃着惯常的锐利,“与其等它们把我啃成傻子,不如赌这五成。”她转向云歌,“需要我配合什么?”
云歌被她眼里的光晃了晃,突然想起百年前见过的冥帝。
那时宗政绝刚接过冥帝印,也是这样,明明浑身是伤,偏要撑着脊梁说“战”。
她从药囊里取出九盏青灯,绕着床摆成北斗阵:“等会我用还魂草护住你的识海,冥帝用冥火从命门导入。你要保持清醒,用因果追溯能力预判灵脉走向——就像你审案时推演证据链那样。”
乔悦笑了:“这我熟。”
宗政绝在床沿坐下,将乔悦的手裹进掌心。
他的掌心带着冥火特有的暖意,却比寻常人烫上几分:“怕吗?”
“怕你手一抖烧了我头发。”乔悦眨眨眼,“毕竟我花半小时卷的刘海。”
宗政绝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他另一只手按在乔悦后心,暗红的冥火顺着经脉钻进去时,乔悦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火像烧红的铁水,每流过一处冰碴就发出“嗤啦”的声响,连带着灵魂都在颤。
“左脉!”乔悦突然出声,额角的冷汗滴在枕上,“冰碴在左脉分叉处凝结,冥火要绕开魂窍。”
云歌的手在半空一顿。
她方才用灵息探察时,只觉冰碴分布得杂乱无章,可乔悦竟能在剧痛中用因果追溯推演出具置。
九盏青灯应声转向,照得乔悦的脸忽明忽暗:“你比我想象中……”
“更能扛?”乔悦扯了扯嘴角,“当法官时通宵看卷宗,比这疼的事多了。”
时间在灼痛中变得粘稠。
不知过了多久,乔悦突然抓住宗政绝的手腕:“停。”
冥火应声而收。
云歌探了探她的脉,眼睛亮起来:“冰碴化了七成!剩下的……”
“剩下的慢慢来。”乔悦靠在枕上,脸色依旧苍白,可眼里有了活气,“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寝殿门被推开。
白霜裹着月白披风进来,发间的银铃轻响:“顾长风集结了三十万阴兵,还有十二座凶煞阵。他说要在子时前踏平往生殿。”她扫了眼床上的乔悦,“方远己经带人守在鬼门关,但对方有破界符——”
“够了。”宗政绝打断她,“调十殿阎罗的阴兵回防,让孟婆汤铺的老伙计们准备迷魂汤。方远那边……”
“我去。”乔悦撑着要坐起来,却被宗政绝按住肩膀。
她瞪他:“我现在能走能说,别当我是纸人。”
宗政绝望着她泛青的唇,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按。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着她手背上淡去的裂痕:“你不是累赘。”他声音低得像叹息,“是我的倚仗。”
乔悦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冷面冥帝举着生死簿说“你很吵”,现在却会在她最虚弱时说“倚仗”。
她反握住他的手,将判官笔拽进掌心:“等会我站你左边。”
云歌刚要劝,警报声突然炸响。
方远撞开殿门,甲胄上还沾着血:“顾长风的人冲过望乡台了!目标是往生殿主殿,他们带着……”他喘了口气,“带着周铭!那叛徒现在能操控阴火,我们拦不住!”
宗政绝的眼神瞬间冷如玄铁。
他抄起腰间的冥帝剑,转身时玄色大氅翻起一阵风:“去主殿。”
乔悦跟着起身,却踉跄了一下。
宗政绝立即扶住她,她却摆摆手,将判官笔在指尖转了个花:“走。”
两人刚冲到殿外,就见长廊尽头立着道黑影。
月光从屋檐漏下来,照见那人腰间的城隍玉牌——是周铭。
他曾经最擅长替冥帝起草政令,现在却阴恻恻地笑:“冥帝大人,乔判官,这条路……走不通了。”
乔悦的指尖在判官笔杆上轻轻一叩。
笔锋泛起幽光,她望着对面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想起三日前周铭还跪在她面前,说要替被冤杀的妹妹讨公道。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己经是顾长风的棋子了。
她吸了口气,压下灵魂深处残留的刺痛。
转头看向宗政绝时,眼里的光比判官笔还亮:“绝,等会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