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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穹顶的青铜兽首灯台剧烈摇晃，铜油泼洒在石砖上腾起呛人黑烟。
乔悦攥着判官笔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那轰鸣声己近在咫尺，像是有铁链缠在巨象腿上，每一步都震得她耳膜发疼。
"顾长风，你养的什么怪物？"她扯着嗓子喝问，鲜血顺着下巴滴在玄色判官服上，洇出狰狞的红痕。
前日宗政绝给她的星霜果还嵌在装置凹槽里，幽蓝光晕正与红光拉锯，像两团活物在撕扯。
"怪物？"顾长风踉跄着后退两步，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是冥河最深处的缚魂兽！
我用三万个无辜者的生魂喂了它三百年——"他突然癫狂地笑起来，"等它啃了你们的灵识，这破装置就能彻底吞噬冥界本源！
宗政绝，你那劳什子冥帝之位，早该给我腾地方了！"
乔悦眼角一跳。
三万个生魂——难怪这几个月人间总闹"人口失踪"悬案，她审过的恶魂里总带着若有若无的怨气残片，原来全被顾长风抽去养兽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宗政绝，后者正单手结印，指尖跃动的冥火将逼近的红光灼出个缺口。
他抬眼时，眼底翻涌的幽火映得面容冷冽如霜："去底层。"
"底层？"江辰咳着血沫撑起身，伤口渗出的血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因果锚点的源头...在第九层地宫，连着地府本源。"他染血的手指指向主殿角落裂开的石缝，"那畜生的锁链...应该就拴在那下面。"
乔悦没多问。
她扯下腰间的判官令掷向空中，银白光芒如蛛网般铺开，瞬间笼罩整座宫殿。
这是"因果追溯"的初级应用，能在短时间内探清三刻钟内的空间轨迹。
当淡金色的安全路径在浓雾中浮现时，她反手拽住宗政绝的手腕："跟紧我！"
地宫的台阶比想象中更陡。
乔悦踩着湿滑的青苔往下跑，每一步都能听见下方传来铁链摩擦石壁的刺耳声响。
浓雾在这里凝成灰白的帘幕，她刚摸出怀中的生死簿，封皮便自动翻到空白页——那是"预知"能力在感知附近亡魂的情绪。
"他们在哭。"云歌突然抓住她的衣袖。
这位总把药囊背得端端正正的冥界医师，此刻眼眶泛红，"有个穿蓝布衫的姑娘，说她等了十年，就为见改嫁的丈夫最后一面...还有个小娃娃，手里攥着半块糖。"
乔悦的呼吸一滞。
生死簿上的墨迹开始自动晕染，浮现出无数重叠的画面：被拐卖的少女在暗室撞得头破血流，孩童在巷口被拖进面包车时挣扎着扔出的水果糖，老妇人跪在派出所门口举着寻人启事被雨水打湿...这些都是顾长风所谓的"棋子"。
"我来。"她握紧判官笔，笔尖在空气中划出玄色符咒。
笔锋点过之处，浓雾突然翻涌，一个穿蓝布衫的虚影被扯了出来。
那姑娘的脖子上还勒着麻绳，见了乔悦便扑通跪下："大人，我要告村东头的王屠夫！
他把我关在猪圈里三年，上个月我逃出来，他拿铡刀——"
"我判你往生。"乔悦打断她的话，笔尖轻点她额头。
姑娘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她睁大眼睛："可我还没...""你的状纸，我替你递到阳间。"乔悦声音发哑，"去该去的地方。"
当姑娘的虚影消散时，整座地宫突然震颤。
乔悦看见生死簿上的怨气值正在暴跌，原本笼罩因果锚点的红色光罩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她猛地抬头，正撞进宗政绝沉如寒潭的目光里。
他站在她三步开外，周身冥火凝成盾牌，挡住了从上方坠落的碎石："继续。"
这一试，乔悦彻底摸清了门道。
她挥动判官笔如挥剑，所过之处无数亡魂被牵引着现形。
有拄拐的老人，有抱婴儿的妇人，甚至还有条被剥皮的黄狗——它们的怨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争先恐后地往乔悦笔尖涌来。
云歌红着眼眶帮忙安抚，江辰靠在石壁上用最后的力气绘制破阵图，宗政绝则始终护在三人外围，冥火将所有试图靠近的阴煞之气烧成灰烬。
"够了！"顾长风的怒吼从头顶炸响。
他不知何时追了下来，玄色道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法器泛着妖异的紫光，"你们以为解脱几个亡魂就能赢？
这地宫底下埋着十万生魂！
十万！"他狂笑着将法器砸向地面，"给我醒！
吃了这些多管闲事的东西！"
铁链撞击声骤然暴烈。
乔悦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开裂，有腥甜的血雾从石缝里涌出来。
下一秒，一只覆盖着鳞片的巨爪破石而出——那是缚魂兽！
它的眼睛像两盏血灯笼，利齿间还挂着未啃净的魂体残片，喉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
"去源头！"宗政绝突然拽住乔悦的腰肢腾空而起。
冥火在他脚下凝成阶梯，两人踩着不断崩裂的石壁往更深处冲去。
乔悦回头时，看见云歌正将最后一颗续命丹喂给江辰，而缚魂兽的尾巴扫过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石砖瞬间化为齑粉。
因果锚点的源头藏在地下最深处的青铜祭坛。
当乔悦看清那座祭坛时，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襟——祭坛中央插着根手腕粗的锁链，链身布满倒刺，每根倒刺上都串着个半透明的魂体。
而锁链的另一端，正连接着下方翻涌的紫色旋涡——那是冥界本源之力！
"顾长风要抽干本源养他的缚魂兽！"乔悦咬牙，"得把锁链砍断！"
"用你的判官笔。"宗政绝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抬手召来冥火，将扑过来的缚魂兽逼退半步，"我拖住它，你去！"
乔悦没犹豫。
她踩着宗政绝用冥火凝成的浮台冲过去，判官笔在锁链上划出刺目的金光。
锁链发出刺耳的尖叫，倒刺上的魂体纷纷脱落，化作点点星光飘向空中。
可那锁链太粗，她连划七笔才砍出半道缺口。
"来不及了！"顾长风的声音从背后逼近。
他不知何时绕到了祭坛另一侧，法器上的紫光几乎要凝成实质，"让你们看看真正的因果逆转！"
乔悦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突然想起江辰说的"因果锚点的源头"，又瞥见那些被她解救的亡魂正聚集在祭坛上方，他们的怨气虽然消散，却凝成了一团温暖的白光。
"过来！"她对着空气大喊。
那些亡魂像是听懂了，白光如流水般涌进她的判官笔。
笔尖的金光瞬间暴涨三倍，乔悦用尽全身力气劈下——这一次，锁链应声而断！
"不——！"顾长风的惨叫混着缚魂兽的咆哮。
锁链断裂的刹那，他的法器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紫光，反噬的能量将他整个人卷进旋涡。
乔悦看见他的脸在紫光中扭曲变形，最后只剩下半声诅咒："宗政绝...你会后悔的..."
一切归于寂静时，乔悦才发现自己瘫坐在祭坛上，掌心的判官笔还在发烫。
宗政绝走过来将她拽起，冥火自动熄灭了他肩头的焦痕："本源之力..."
"紊乱了。"乔悦望着下方的紫色旋涡。
原本稳定的旋涡此刻像被扔进石子的湖面，荡起一圈圈危险的涟漪。
她听见头顶传来沉闷的轰鸣，地宫的石壁正在开裂，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走！"宗政绝将她打横抱起，冥火在脚下凝成飞毯。
他们掠过正在崩塌的地宫时，乔悦看见云歌和江辰正从另一侧的通道往外跑，缚魂兽的哀鸣渐渐被崩塌声淹没。
当最后一线天光透进地宫时，乔悦听见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
她转头望去，整座宫殿的底层正在剧烈震动，方才笼罩的浓雾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开，露出下方翻涌的紫色乱流——那是冥界本源之力失控的征兆。
宗政绝的怀抱紧了紧。
他低头时，发尾扫过乔悦沾血的脸颊："接下来，会更麻烦。"
乔悦抹掉嘴角的血，突然笑了。
她拍了拍宗政绝的胸口："怕什么？
你冥帝，我判官，总得把这摊子烂事理清楚。"
风从他们耳边掠过，将她的话音散进逐渐消散的浓雾里。
而在下方，紫色的乱流正翻涌着，似乎要将整个冥界的命运，重新搅个天翻地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