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残垣在震颤中发出垂死的呻吟,乔悦被宗政绝抱在怀里,耳中还响着方才崩塌的轰鸣。
她低头时,看见自己臂弯处的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染透了宗政绝玄色的衣袍——方才一块落石擦过她的胳膊,她当时只顾着看云歌和江辰有没有跟上,竟没觉得疼。
"放我下来。"她推了推冥帝的胸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宗政绝却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些,足尖点过最后一截断裂的石阶,落在地宫出口的空地上。
云歌和江辰正扶着洞壁喘气,江辰的左腕还在渗血,想来是被碎石划的;云歌的药囊歪在腰间,几株还沾着冥界露水的还魂草散落在脚边。
"本源乱流。"宗政绝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玉。
乔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方才被浓雾笼罩的地宫底层,此刻正翻涌着紫黑色的浪潮,像有无数条毒蛇在互相撕咬,发出嗤嗤的嘶鸣。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指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生死簿。
那本泛着幽光的册子突然发烫,在她掌心展开,密密麻麻的朱笔字迹浮现在空中:"因果锚点崩毁,冥界本源失序,三日内若不修复,九殿将塌,亡魂尽散。"
"江辰!"乔悦突然提高声音,吓得那法器师一哆嗦。
她快步走过去(宗政绝的手在她腰上虚扶着,到底没真拦),抓住江辰的手腕:"因果锚点不是顾长风用来逆转时间的核心吗?
怎么还和本源有关?"
江辰的喉结动了动,冷汗顺着苍白的脸往下淌。
他被顾长风控制的这些日子,虽然被迫做了不少违心的事,却也偷摸记下了那老东西的许多秘辛:"锚点...锚点是用冥界本源养着的。
就像...就像堤坝锁着洪水。
顾长风炸了锚点,等于拆了堤坝。"他指了指下方翻涌的紫流,"本源之力没了约束,现在要...要冲毁整个冥界的根基。"
云歌蹲下身,拾起一株还魂草轻轻按在江辰的伤口上。
草药遇血即融,化作淡青色的雾气裹住伤处:"悦姐,现在怎么办?"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稳当的力量——冥界最顶尖的医师,连濒死的缚魂兽都救得回来,此刻倒先稳住了同伴的心神。
乔悦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判官笔的笔杆。
那支刻着判官令纹的笔突然泛起微光,在她掌心画出一道细小的闪电。
她望着下方的紫流,突然笑了:"能怎么办?
总不能看着地府塌了。"她转头看向宗政绝,对方正垂眸盯着自己染血的袖口,听见声音抬眼,眼底翻涌的暗色竟比下方的紫流更浓。
"分头行动。"乔悦拍了拍手,碎石在她脚边蹦跳,"我和宗政绝去底层找控制本源的办法;云歌你帮江辰恢复体力——他懂法器和阵法,等下要靠他。"她扫了眼江辰苍白的脸,补充道:"别想着偷懒,你要是敢掉链子,我拿判官笔戳你魂窍。"
江辰缩了缩脖子,却还是重重点头。
云歌己经从药囊里摸出颗朱红色的药丸,塞进他嘴里:"这是固魂丹,能提提神。"
宗政绝不知何时站到了乔悦身侧。
他的指尖掠过她发间沾着的碎石,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底层有上古祭坛,可能和本源有关。"他说话时,冥火在脚下凝成两簇幽蓝的火苗,"跟紧我。"
乔悦刚要应,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生死簿在她怀里剧烈震颤,封皮上的"生死"二字突然化作两团血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等再能视物时,她正站在一片混沌里。
西周全是灰蒙蒙的雾气,隐约能听见无数亡魂的哀嚎;远处的天际线正在崩塌,九殿的飞檐被扯成碎片,鬼差的哭丧棒断成两截,砸在她脚边。
"这是..."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判官笔,却摸了个空。
"未来。"宗政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猛地回头,看见冥帝站在雾气里,玄色衣袍被无形的风吹得猎猎作响,"你触发了因果追溯的新功能。"他抬手,指尖凝出一簇冥火,雾气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发出刺啦的声响,"本源失控后,冥界会变成这样。"
乔悦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她望着崩塌的天际线,望着那些被乱流撕碎的亡魂,突然伸手抓住宗政绝的手腕:"走。
现在就去祭坛。"
等两人落地时,乔悦才发现所谓的"底层"比想象中更深。
他们顺着地宫的裂缝往下坠了足有半炷香时间,最后落在一片由青石板铺就的平台上。
平台中央是座高三丈的祭坛,石壁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文,有些地方己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这是..."乔悦踮脚去摸最近的符文,指尖刚碰到石面,整座祭坛突然发出嗡鸣。
"本源节点。"宗政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连接九殿与本源的核心。"他抬手,冥火在掌心凝聚成一面镜子,照向祭坛底部——那里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江辰说的对,激活它,能暂时稳住本源。"
乔悦刚要说话,就听见"咔"的一声。
她低头,看见脚边的青石板裂开道细缝,缝里渗出紫黑色的雾气,沾到她鞋面的瞬间就腐蚀出个洞。
"机关。"宗政绝的眉峰一挑,"上古为了保护祭坛设的。
碰错一个符文,整座祭坛都会炸成碎片。"他转头看向乔悦,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判官大人,该你了。"
乔悦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抽出判官笔。
生死簿在她怀里自动翻开,最新一页上写着:"祭坛机关共十九处,关键节点在东南、西北、中央。"她眯起眼,顺着生死簿的指引,笔尖轻点东南方第三块符文——那符文突然发出金色的光,原本缠绕的紫雾被撕开条缝隙。
"好样的。"宗政绝低笑一声,冥火从他指尖窜出,像活物般缠上西北方的符文。
那些符文被冥火一烧,立刻浮现出原本的模样,不再是混淆视听的假货。
乔悦乘势又点了中央的符文,整座祭坛突然震动起来,石缝里的紫雾开始往祭坛中央汇聚。
"成了?"乔悦抹了把额角的汗,转头看向宗政绝。
对方正盯着祭坛顶部,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还没。"他说。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警报声。
方远——那个总爱叼着根狗尾巴草的年轻鬼差——从黑暗里跌跌撞撞跑出来,脸上的鬼面都歪了:"大人!
不好了!
地宫外头的恶魂全失控了!
它们...它们像疯了似的往这边冲!"
乔悦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望着祭坛中央逐渐汇聚的紫雾,又看了眼方远煞白的脸,咬牙道:"再撑半炷香!"她转头看向宗政绝,"加快速度!"
冥帝没说话,只是抬手。
他的掌心腾起炽烈的冥火,将最后几处机关烧得干干净净。
祭坛顶部的紫雾突然凝成一道光柱,首冲天际。
乔悦刚松口气,就觉得后颈一凉。
她猛地抬头,看见祭坛中央的紫雾里,正缓缓凝聚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没有五官,却让人无端想起顾长风阴恻恻的笑。
"顾长风的后手。"宗政绝的声音像冰锥扎进骨髓,"他早就算到锚点会崩。"
乔悦握紧判官笔,笔尖泛起冷光。
她刚要冲过去,那黑影突然伸出一只由紫雾凝成的手,轻轻一推——她整个人被弹飞出去,撞在祭坛的石壁上,咳出一口血。
宗政绝瞬间闪到她身边,将她护在怀里。
他望着那道逐渐清晰的黑影,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暗色:"乔悦,退到我身后。"
乔悦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笑了。
她反手抓住宗政绝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侧:"说什么呢?
要退一起退。"她举起判官笔,笔锋上的冷光刺破黑暗,"不过先说好——这玩意儿要是敢伤你,我扒了它的皮。"
黑影仍在凝聚。
祭坛区域的温度越来越低,乔悦甚至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
她望着那道逐渐成型的轮廓,突然想起方才因果追溯里看见的崩塌场景。
她攥紧宗政绝的手,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愤怒。
"不管你是谁。"她对着黑影扬高声音,"敢动冥界一根汗毛,我乔悦的判官笔,可还没尝过新鲜鬼血的滋味。"
黑影没有回应。
它只是继续凝聚着,将整个祭坛区域笼罩在一片阴冷的气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