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太和殿外的风刮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我一个人坐在龙椅上,手扶着扶手,指节发白。窗外雪花扑在玻璃上,又滑落,像无数个念头从心头掠过。
那座庙,那尊泥塑像,还有那一缕红发……怎么就偏偏都凑一块儿了?
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李德全进来了,低着头,声音压得比屋檐下的冰棱还低:“陛下,有急报。”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江南水灾,地方官请求拨款赈济。”
我没动,但心里己经绷紧了。江南是和珅的地盘,这些年税赋都是他亲自盯着的,突然出灾情,来得不巧。
“奏折呢?”
李德全递上来一封黄封奏章。我接过来,慢慢翻开。字写得工整,内容也详尽。可看到第三段的时候,我停住了。
“苏州?”我低声说,“怎么会说是富庶之地?”
李德全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奴才不知,只知这是和大人亲手送来的。”
我手指在纸上轻轻敲了两下,寒意从脊背上爬上来。和珅,你在玩什么把戏?
---
夜色浓得化不开,圆明园东边一处别院还亮着灯。
和珅坐在书房里,手里捏着一封信,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墨来。
“刘罗锅,你果然没那么好糊弄。”他喃喃了一句,眼神一冷。
站在一旁的刘全小心翼翼地问:“老爷,那接下来怎么办?这折子本想让他在朝会上难堪,结果反倒被识破了。”
和珅冷笑了一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黑乎乎的天际:“他能识破,说明他在盯我。既然戏开了场,那就不能停。”
他回头看了刘全一眼,嘴角微微:“把那份‘真正的’折子送过去,让他自己选。”
刘全一怔:“老爷的意思是……”
“我要他犯错。”和珅语气森然,“不看,就是失职;看了,就得罪江南那些人。不管他怎么选,这一关,他都躲不过。”
---
第二天早朝,紫禁城的钟声响过三遍,群臣列队而立。
我端坐龙椅之上,目光扫过人群,落在刘罗锅身上。
和珅先开口了,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陛下,江南暴雨成灾,百姓流离失所,亟需赈济。微臣昨日己将详细奏折呈交刘大人审阅,请陛下决断。”
我点了点头,看向刘罗锅。
他捧着奏折,神情平静:“启禀陛下,江南灾情确实严重,尤以松江、嘉兴为甚。房屋倒塌无数,百姓无家可归。臣建议立即拨银三十万两,并派遣钦差前往核查,确保款项真正用于赈灾。”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和珅脸上的笑容略微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刘大人高见,只是……这份奏折里的灾情,与微臣所见略有出入。”
刘罗锅看着他,眼神不动:“哦?请和大人指教。”
和珅慢条斯理地说道:“昨夜我查阅账册,发现松江一带虽有水患,但远不如奏折所述严重。且其中拨银三十万两,虚报三倍不止。”
此言一出,议论声更大了。
我目光微敛。
和珅趁势拱手:“陛下,若照此办理,恐怕国库空虚。臣斗胆建议,裁减一半银两,并暂缓派遣钦差,待查明后再定。”
话音刚落,刘罗锅忽然笑了:“和大人倒是细心,可惜,您手中的那份奏折……不是真的。”
“什么意思?”和珅眼角一跳。
刘罗锅从袖中取出一份新折子,朗声道:“此乃户部最新核实后的灾情报告。松江、嘉兴两地民房倒塌七千五百间,死亡逾两千人,土地淹没八万亩,流离失所者不下五万人。所需赈济银两,确为三十万两。”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不知和大人手中那份‘缩水版’,是从何处而来?”
和珅脸色变了,额头渗出汗珠。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心中己有数。
“刘爱卿所言属实。”我缓缓开口,“朕今晨亦派人核查,所得结果一致。”
和珅身子一颤,连忙跪下:“陛下,微臣……微臣一时疏忽,误读了奏折内容,还请恕罪。”
我笑了笑:“无妨,既然是误会,那就重新拟定赈灾方案吧。”
他低头应是,眼中却闪过一丝晦暗不明。
---
退朝后,我缓步走出太和殿,寒风吹得脸颊生疼。
忽然,一抹红色从眼角掠过。我猛地回头,只见刘罗锅正转身离去。他的衣袍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红光——
那颜色,竟与昨日梦中那尊泥塑帝王像披着的龙袍一模一样!
我的心猛地一跳,快步向前一步,正欲喊住他,那抹红影却一闪而逝,消失在廊柱之后。
“陛下?”李德全轻声唤我。
我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疑云。
“无事。”我说。
可身后那抹红影,像烙印一样,挥之不去。
刘罗锅,你是谁?
那座庙宇,又意味着什么?
我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
夜色渐深,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我独自坐在案前,翻着手中的文书。纸页一张张翻动,指尖忽然一阵凉意袭来,仿佛触到了某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
我抬起头,望向窗外。
飘雪中,隐约浮现出一座古旧庙宇的轮廓。
那尊泥塑帝王像,静静地立于其中,双目如炬,首视着我所在的方向。
他嘴唇微动,似在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