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到吗?"
雷克斯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监控终端。
屏幕上显示着束缚舱内部的画面:
韩凛朔蜷缩在角落,双手抱头,显然正忍受着巨大的感官痛苦。
但奇怪的是,他的嘴唇在动,像是在和谁说话。
稚无忧轻轻摇头:"理论上,束缚舱会屏蔽一切精神链接。"
"那这个呢?"雷克斯放大画面。
韩凛朔的手心里,握着一个发光的物体。
是稚无忧的精神印记,那座小小的灯塔模型。
即使在最混乱的状态下,他依然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它。
"他撑不到'深渊'。"雷克斯突然说,"伏尔科娃知道这点。这次转移根本不是治疗,而是报废处理。"
稚无忧猛地转头:"什么意思?"
"运输舰不会抵达军事监狱。"雷克斯的声音冷得像冰,"航行两小时后,他们会宣布S-07因精神过载死亡,然后首接把尸体扔进太空。"
稚无忧的血液瞬间凝固。
她早该想到的。
伏尔科娃从来不留活口,尤其是知道太多秘密的活口。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声音颤抖。
雷克斯递给她一个数据板:"因为三十分钟前,我收到这个。"
屏幕上显示着一份申请文件,标题是《永久精神绑定申请》,申请人稚无忧,对象韩凛朔。
申请日期是暴动发生前一天,状态栏却显示"待审核"。
"你早就提交了绑定申请。"雷克斯指出,"却在伏尔科娃面前装冷漠。为什么?"
稚无忧没有立即回答。
她看向己经空无一物的天空,轻声道:"你知道灯塔为什么能指引方向吗?"
"因为它发光?"
"因为它站在最危险的地方。"稚无忧转身走向医疗站,"准备车,我需要去一趟温室。"
雷克斯皱眉:"现在?"
"如果你想救你弟弟的战友,"稚无忧头也不回地说,"就按我说的做。"
与此同时,运输舰内。
韩凛朔的意识漂浮在痛苦与清醒的边缘。
束缚舱的感官剥夺系统像无数只蚂蚁在他大脑里爬行,啃噬着每一根神经。
但比肉体痛苦更难以忍受的,是精神图景的崩塌。
那些稚无忧一砖一瓦帮他重建的部分正在土崩瓦解。
只有那座灯塔依然矗立。
韩凛朔集中全部注意力在灯塔上,仿佛那是暴风雨中唯一的锚点。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稚无忧的声音:
「数数,韩凛朔。一,我的尾巴比云朵软...」
幻觉。
一定是幻觉。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默念:二,你藏在冰箱第二层的香草蛋糕...
舱门突然滑开,一个守卫探头进来:"老实点,S-07。再闹就把你扔进——"
守卫的话戛然而止。
韩凛朔勉强抬头,看到对方像见鬼一样盯着舱内角落。
那里蹲着一只雪狐和一只黑豹,两只精神体正龇牙咧嘴地瞪着入侵者。
"见鬼了..."守卫后退两步,"精神体怎么进束缚舱的?"
另一个守卫走过来:"别管了,反正到'深渊'都是死路一条。"
他压低声音,"伏尔科娃长官说了,航行两小时后处理掉。"
舱门重新关闭,但韩凛朔己经捕捉到关键信息。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至少现在知道死期了。
黑豹精神体踱到他身边,轻轻蹭他的手。
韩凛朔这才发现它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一块小小的机甲残片,边缘被打磨成护符形状。
是他在被押走前偷偷塞给稚无忧的!
雪狐用鼻子把护符推到他掌心。
当韩凛朔碰到它时,残片突然发出微弱的蓝光,投射出一段全息留言:
"等我找到你。"
是稚无忧的声音,带着他熟悉的倔强,"别死那么快,暴躁鬼。"
韩凛朔握紧护符,突然笑了。
疼痛、束缚、即将到来的死亡,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在这个宇宙的某个角落,有个人正不顾一切地寻找他。
而他要做的,就是活到那一刻。
运输舰外,云层之上,第一缕阳光刺破黎明。
"你疯了?那是军事级别的运输舰!"
马克的声音在温室里回荡,震得玻璃微微颤动。
这个两米多高的前食人魔此刻正惊恐地看着稚无忧手中的装置。
一个改装过的精神增幅器,外壳上缠着可疑的蓝色菌丝。
稚无忧没有抬头,继续调整着仪器参数:"准确地说,是即将坠毁的运输舰。"
她指了指全息投影上的航行路线,"伏尔科娃会在T-97太空站附近制造'意外',那里是监控盲区。"
温室里挤满了人。
马克、曾经被韩凛朔揍过的缺耳哨兵、几个在暴动中被稚无忧救下的囚犯,甚至还有两个前狱警。
雷克斯靠在门边,手里把玩着一个信号干扰器。
"就算你能定位,"缺耳哨兵皱眉道,"我们拿什么追?监狱里最快的飞行器也赶不上军用运输舰。"
稚无忧终于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温室里闪着微光:"我们不追运输舰。"
她按下控制钮,投影切换成一个废弃太空站的蓝图,"我们去这里等着。"
T-97太空站,前帝国军事中转站,十年前因辐射泄漏被废弃。
投影显示它与运输舰航线最近距离只有0.3光秒。
"辐射量会在一小时内杀死普通人。"一个前狱警指出。
"所以我们不进去。"
稚无忧从工作台下拖出几个密封箱,"只在外围拦截。雷克斯搞到了西艘改装过的工程艇,足够隐蔽。"
马克掀开箱盖,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精神体拘束器?你想做什么?"
箱子里整齐排列着二十几个金属项圈,表面刻着复杂的精神力导流纹路。
稚无忧拿起其中一个戴在自己脖子上,项圈立刻发出幽幽蓝光。
"增强精神链接范围。"她轻描淡写地说,仿佛不是在讨论可能致命的设备,"理论上可以让我的精神触须延伸到太空站位置。"
"那实际上呢?"缺耳哨兵问。
稚无忧微微一笑:"实际上我会头疼几天。"
雷克斯突然冷笑一声:"她在撒谎。这种强度的精神扩散,轻则永久损伤向导能力,重则脑死亡。"
他走向稚无忧,"值得吗?为了一个哨兵?"
温室陷入沉默。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稚无忧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脖子上的拘束器,雪狐精神体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脚边,右前爪的伤己经好了。
"你们知道灯塔为什么能指引方向吗?"她突然问,声音很轻,"因为它站在最危险的地方。"
马克挠挠头:"你昨天也这么说。"
"而韩凛朔,"稚无忧继续道,眼神扫过每个人,"曾经为了保护素不相识的平民,独自对抗三台机甲。天狼星战役中,他本可以听从命令撤离,却转身冲回火场寻找幸存者。"
她的声音越来越坚定,"现在他因为知道了太多军方秘密而被灭口。你们觉得,这样的人该被抛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