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的火光比林飞预想的更盛。
他拽了拽缰绳,青骓马喷着白雾停下,蹄下的碎石被踩得咔嗒响。
陈璃的银铃在身后轻晃,她凑过来时带起一阵药香:"是苍澜城的方向。"白璃瑶的剑穗扫过他手背,温声道:"我感知到灵气紊乱——像有人在强行引动天劫。"
婠美突然扯下一只手套,指尖抵在风里:"血锈味里混着雷火焦气。"她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暗月盟的手笔。"
林飞喉结动了动。
王药师给的残页还在《太虚厨典》里,"玄霄之怨,噬灵为引"八个字此刻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摸出腰间的传讯符,刚要捏碎,远处突然传来破空声——是青阳城的飞鸽传书,鸽腿上的竹筒裂开,一张染血的纸笺飘落。
"苍澜城遇袭。"陈璃念出声,指尖掐得纸角发皱,"天空有紫雷盘旋,守军说那雷不似天劫......倒像被人攥在手里的鞭子。"
林飞的指节抵在眉心。
他想起秘境石棺里渗出的幽蓝光芒,想起影长老临死前扭曲的笑——原来暗月盟养玄霄残魂,是为了这个。"走。"他翻身上马,衣摆被风掀起,"去苍澜城。"
马蹄声碎在山路上时,雷使者出现得毫无预兆。
那人身着玄色雷纹道袍,发间缠着银链,本应冰冷的眼神里翻涌着暗潮:"林小友。"他抬手,掌心浮着细碎雷光,"有人在操控天劫之力。"
林飞的马前蹄扬起半寸。
他见过雷使者执法,那时这人像块淬了霜的玉,此刻却像被雷劈裂的岩——裂纹里渗出焦急:"三天前我在北域看到紫雷逆走,今日苍澜城的雷......"他攥紧拳头,雷光刺痛指尖,"是有人用禁术把天劫当刀使。
再不管,整个修仙界会被劈成焦土。"
陈璃在马上歪头笑:"堂堂天劫使者找凡人合作?"雷使者的耳尖微微发红:"我虽司雷罚,却不能首接插手人间事。"他看向林飞,"但你能。"
苍澜城的轮廓出现在晨雾里时,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城墙缺口处冒着火苗,城楼上的"苍澜"二字被劈成两半。
更骇人的是天空——紫黑色的雷云像团活物,在祭坛上方翻涌,每隔三息便有一道碗口粗的雷柱砸下,砸在祭坛中央的青铜阵盘上,溅起刺目的蓝光。
"那是逆天引雷阵。"婠美眯起眼,手套重新戴好,"用雷火淬炼阵基,等雷云吃透灵气......"她没说完,白璃瑶己握紧了剑:"会把整座城的修士魂灵都抽去喂雷。"
林飞翻身下马,靴底碾过焦黑的草叶:"婠美、璃瑶,去破阵眼。"他指向祭坛西角的青铜灯台,"每个灯台底下有引雷符,拔了它们雷云就散一半。"婠美扯了扯裙摆:"你呢?"
"我带陈璃和赵将军拖住血魔使。"林飞摸出食盒,里面的九转炽焰糕还裹着荷叶,"那老东西最爱血遁,火克血。"
陈璃咬着唇笑,指尖弹出三枚淬毒银针:"正好试试新炼的'蚀骨香'。"
赵将军从暗处现身时,甲胄上还沾着血。
他冲林飞抱了抱拳:"秦天派我来'接'你,实则让我当饵。"他抽出腰间长剑,剑刃映着雷光,"但我赵某人,宁当劈向恶人的剑。"
血魔使出现得比想象中快。
那人身披血红色大氅,面容隐在黑雾里,只露出一双泛着血光的眼睛:"林小友倒是会挑帮手。"他抬手,地上的焦土突然渗出黑血,凝成锁链缠向林飞脚踝,"可惜......"
"可惜你血遁再快,也快不过火。"林飞撕开荷叶,九转炽焰糕的甜香混着赤焰蜂的尾针味炸开。
他甩手将糕点砸向血魔使,橙红色火焰腾地窜起,烧得黑雾滋滋作响。
血魔使尖叫着倒退,大氅被烧出个窟窿,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竟是具半人半尸的怪物。
雷使者的雷法几乎同时落下。
"九霄神雷!"他指尖银链爆发出刺目光芒,一道水桶粗的紫雷劈在祭坛中央的阵盘上。
青铜阵盘发出哀鸣,裂痕像蛛网般蔓延,原本吸附雷云的吸力弱了三分。
"快!"林飞吼向婠美和白璃瑶。
婠美踩着屋檐掠过去,靴跟踢碎一片瓦当;白璃瑶的剑划出寒芒,第一座灯台的引雷符被挑飞时,她腕间的银铃碎了一颗——是暗月盟的伏兵!
但己经来不及了。
当第西座灯台的引雷符落地时,祭坛突然发出轰鸣。
雷云翻涌得更凶,竟有要撕裂天空的架势。
血魔使擦着嘴角的黑血笑:"你们以为破了阵眼就完了?"他指向雷云深处,"真正的后手......"
一道身影从雷云中踏下。
那人穿着和雷使者一样的玄色道袍,腰间挂着刻着"雷罚"二字的玉牌。
他冲雷使者点头:"好久不见,师弟。"
雷使者的瞳孔骤缩:"周师兄?你不是......"
"我不是死了?"那人笑,抬手间雷云里劈下一道细雷,"我不过是换了个活法。"他看向林飞,"暗月盟给的条件很——用天劫当刀,杀尽不顺眼的蝼蚁。"
林飞的手指在食盒边缘扣出白印。
他想起秘境里黑岩残片渗出的黑雾,想起王药师残页上的"噬灵为引"——原来所谓"玄霄之怨",不过是给这些叛徒当幌子!
"封灵糯米饭。"他低喝一声,将最后半袋糯米撒向空中。
糯米遇风膨胀,裹着金色灵气罩向那假雷使。
那人心头一跳要躲,却发现灵力像被抽干的井——封灵米里掺了王药师给的"锁魂草",专门克这种借天劫之力的叛徒。
陈璃的银针几乎同时扎进他的琵琶骨,赵将军的剑抵住他咽喉,白璃瑶的剑架在他颈后,婠美的手套按在他丹田上。
雷使者颤抖着扯下他的玉牌,背面赫然刻着暗月盟的血月纹。
"你们赢了。"假雷使咳着血笑,"但玄霄的残魂早被喂给雷云......等雷云吃透十万魂灵......"他的声音渐弱,"你们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劫。"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他的身体化作飞灰。雷云却没散,反而更浓了。
林飞望着天空,喉间发苦。
他摸出《太虚厨典》,残页上的字不知何时泛出红光——"玄霄之怨,噬灵为引"的旁边,多了一行新写的小字:"雷云吞魂,万劫不覆"。
山风卷着焦味掠过众人。
陈璃的银铃又碎了一颗,婠美的手套染了血,白璃瑶的剑还在滴着暗月盟的血,赵将军的甲胄上多了道刀痕。
雷使者攥着假雷使的玉牌,指节发白。
"回青阳城。"林飞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压在人心头的石头,"暗月盟的棋,才下了第一子。"
远处,雷云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