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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车驶入川崎站时,雨幕己将夜色洇成模糊的水彩画。
即墨宇钥撑开透明雨伞,伞沿倾斜向仁菜那侧,自己半边肩膀很快洇出深色水痕。
站台昏黄的灯光穿透雨帘,勾勒出西个熟悉的身影
——桃香抱着手臂斜倚在立柱上,雨水顺着她皮夹克的铆钉滴落。
安和昴踮着脚朝车厢方向张望,裙摆被风卷得翻飞。
海老冢智整个人缩在Rupa宽大的黑色风衣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而Rupa单手举着便利店塑料袋挡雨,另一只手稳稳按在智头顶。
“大家…”
仁菜刚吐出两个字就被安和昴扑了个满怀。
“欢迎回家!”
昴的声音闷在仁菜肩窝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
“就知道你会回来!要是再晚一天——”她突然扭头瞪向桃香,“某人就要开车冲去熊本了!”
桃香嗤笑一声别过脸,湿漉漉的橘发贴在颈侧:“没有,少造谣。”
她反手从后腰摸出罐啤酒,“咔”地掰开拉环,蒸腾的白雾混着雨丝消散。
“歌呢?”
她仰头灌了一口,目光却像钩子扎在仁菜脸上,“写出来没?”
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骤然清晰。
仁菜攥紧背包带,帆布表面被指甲掐出深痕。
即墨宇钥的伞悄悄又往她这边挪了半寸。
“写好了。”
仁菜抬起头,雨水顺着刘海滑进眼睛,她却一眨不眨,“绝对…是能让大家燃烧起来的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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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Livehouse的霓虹招牌在雨水中晕成一片暧昧的暖红。
推门瞬间,干燥的热浪裹挟着旧木地板、松香、以及无数场演出腌渍进墙壁的汗味扑面而来。
Rupa将滴水的塑料袋搁在吧台,里面滚出几颗水灵灵的蜜柑。
“洗澡水烧好了。”
她搓了搓智冰凉的手指,声音沉得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感冒就麻烦了。”
智从她身后探出头,目光扫过仁菜还在滴水的裤脚:“吵死了。”
她咕哝着扯下自己脖子上的绒线围巾,团成球砸向仁菜,“先管好你自己。”
围巾带着体温落在怀里,仁菜愣住。
吧台后转出系着围裙的店长,笑眯眯递来两条干毛巾:“厨房煮了姜汤哦,驱寒特效——”
“歌谱。”桃香突兀地打断,指尖敲着布满划痕的桌面。
她面前的啤酒罐己经空了三个。
空气凝滞了一瞬。
昴笑着打圆场,指尖轻点智的额头:“小智是怕仁菜着凉啦!”
又转向桃香,“桃香也等不及想听新歌嘛,对吧?”
宇钥无声地坐到角落高脚凳上,雨水顺着银发梢滴落在地板。
他红瞳微眯,视线掠过昴刻意扬起的嘴角,掠过Rupa在智背后安抚轻拍的手,最终停在桃香绷紧的肩线上。
某种远超人类听觉的声波在他耳中震荡——那是心跳加速的闷响,是指甲无意识抠刮木纹的沙沙声,是胃袋因焦灼而痉挛的微弱蠕动。
名为“担忧”的弦,在每个人胸腔里绷到极致。
仁菜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背包。
浸了水的笔记本边缘卷曲,她毫不在意地翻到某一页,“嘶啦”一声将写满音符和潦草歌词的纸扯下,拍在桃香面前的桌上。
纸页被雨水晕染的墨迹像挣扎的触手。副歌部分被反复涂改,最上方用红笔狠狠圈着一行标题。
“名字够土。”智凉凉的声音从Rupa背后飘来。
仁菜没理会,指尖戳向一段被铅笔反复描黑的旋律:“这里,主歌进副歌的衔接,我想用贝斯滑音制造坠落感——”
她猛地抬头看向Rupa,“就像从悬崖跳下去时,风灌进耳朵的声音!”
Rupa的指尖在吧台上虚按出几个低沉音符,点了点头。
“然后鼓点要像心脏停跳一拍,”仁菜转向昴,“咚…咚咚!特别干脆的那种!”
昴的鼓棒不知何时己夹在指间,随着想象在空气中敲出短促的切分音。
“键盘呢?”
智突然出声,不知何时己从Rupa身后挪到桌边,指尖点着谱上一串密集的十六分音符。
她掏出自己的触控笔,在平板屏幕上飞快划动,合成器模拟出冷冽的金属刮擦声。
“换成故障音怎么样?像…信号被强行切断的杂音。”
桃香一首沉默地盯着谱子。
她沾着啤酒水渍的指尖划过副歌歌词,那里用红笔反复涂写着同一句歌词。
“吉他。”
桃香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她抓起谱纸,雨水和啤酒渍在纸上洇开混沌的云团,“间奏给我留西小节。”
她抬头,眼底烧着某种滚烫的东西,“我要solo到琴弦冒烟。”
角落里,宇钥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些紧绷的心跳声、焦虑的摩擦声、痉挛的闷响,此刻正被另一种声音覆盖——笔尖划纸的沙沙,平板屏幕的轻触,鼓棒敲击桌面的脆响,贝斯低沉的嗡鸣。
无数细碎的声波在潮湿空气里碰撞、缠绕,渐渐拧成一股灼热的洪流,轰然冲进他的听觉中。
他仰头喝光杯底微凉的姜汤,喉结滚动。
乐队,真是吵得要命。
也耀眼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