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西墙下,沈青梧的红衣大炮轰鸣声刚歇,苏挽月就拽着萧景琰的绳索翻了下去。
花无咎接住人,指腹擦过他腕间那道浅疤——和陆明昭左腕的刀痕,连形状都分毫不差。
"走。"她扯了扯苏挽月的衣袖。
马蹄声在身后炸响时,锦州城的晨雾刚漫过青石板。
陆明昭的软剑挑落最后一支追来的羽箭,血顺着剑脊滴进泥里。
他摸向腰间,血玉碎片烫得灼手,像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时的温度——那年他七岁,父亲被拖出大牢前,用带血的指甲在他玉佩里刻下"皇"字。
"陆大人!"李威带着死士从酒窖冲出来,"西巷马车备好了!"
陆明昭抹了把脸上的血,将剑穗上的半块血玉塞进李威手里:"护好他们。"
他转身冲进晨雾时,听见苏挽月的尖叫被风撕碎:"陆明昭!"
锦州府的地牢泛着霉味。
萧景琰被捆在粗木桩上,鬼面歪在脚边。
他抬头时,发梢垂落遮住眼睛,倒像是在笑:"陆大人,你猜这地牢的砖,和二十年前陆尚书的牢房,是不是同窑烧的?"
陆明昭的指节抵上他后颈的穴位。
当年他教萧景琰练剑,总爱用这招纠正他的握剑姿势。
"夜鹰。"花无咎将药囊甩在案上,瓷瓶相撞发出脆响,"你藏在面具里的毒粉,我在染坊就解了。"
萧景琰歪头看她:"盲眼女医正,你爹被毒杀时,是不是也像这样——"
"吱呀。"
苏挽月推开地牢门,铜炉里飘出甜腻的沉水香。
她沾了香料的指尖划过萧景琰的耳垂:"这香里掺了曼陀罗,你每说一句谎话,就会想起最疼的事。"
萧景琰的瞳孔缩了缩。
陆明昭抽出软剑,剑锋点在他喉结上:"二十年前血玉案,谁给你爹递的密报?"
"先皇。"
三个字像冰锥扎进耳膜。
陆明昭的剑颤了颤。
当年父亲被指私藏血玉,血玉里的密信成了通敌铁证——若密信是先皇亲笔...
"你骗我。"
"我骗你?"萧景琰突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陆明昭官服上,"你爹查出血玉是先皇用来换敌国粮草的信物,我爹不过是替他清路的刀。"他盯着陆明昭腰间的血玉碎片,"现在这半块,藏着先皇手谕,能证明当今天子是庶出——"
"够了!"苏挽月捏碎了铜炉。
香灰簌簌落在萧景琰肩头,他突然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花无咎翻出银针扎进他手肘:"曼陀罗起作用了。
说,谁让你劫法场杀那六个女子?"
"她们..."萧景琰的声音发颤,"她们是先皇当年的暗卫,知道血玉秘密。"
陆明昭的手攥紧了腰间玉佩。
父亲临终前说"皇"字,不是指皇室,是指先皇?
地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李威掀开门帘,额角沾着血:"大人,宫里来旨,赵大人带着御林军到了。"
御书房的檀香比地牢更闷。
陆明昭将半块血玉拍在案上时,赵大人的茶盏"当"地摔碎。
他盯着血玉上的暗纹,喉结动了动:"这纹路...是先皇私印。"
"萧景琰说,血玉里有先皇通敌手谕,要毁了当今天子的正统。"陆明昭摸向袖中萧景琰的供词,"赵大人,当年血玉案,您是刑部侍郎。"
赵大人突然跪了下去。
"老臣有罪。"他额头抵着青石板,"当年先皇说陆尚书私藏血玉,老臣...老臣信了。"他从袖中摸出个布包,展开是半块带血的玉蝉,"这是陆尚书临刑前塞给我的,说'血玉不全,真相不灭'。"
陆明昭的指尖发颤。
父亲的玉佩里,刻的不是"皇",是"玉"?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说"玉碎见心",原来...
"大人!"苏挽月撞开御书房门,"韩立大人在宫外,说有急事!"
御花园的银杏叶落了满地。
韩立的官服沾着泥,见到陆明昭就攥住他手腕:"陆大人,锦州南巷的米仓,底下挖了地道。"他咽了口唾沫,"我让人下去看...全是红衣大炮的炮筒。"
陆明昭的血玉又烫起来。
萧景琰之前说"清君侧"的御林军,难道是...
"砰!"
远处传来重物倒塌的声响。
苏挽月拽着花无咎冲进花园,发间珠钗歪了:"御书房的暗格被撬了!"
陆明昭望向宫墙方向。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照在萧景琰留在地牢的鬼面上——面具内侧的"夜鹰"二字,泛着冷光。
韩立的声音突然发紧:"陆大人,刚才我在地道里,看见墙缝里塞了张纸条..."
"写什么?"
"明日子时,血玉碎,龙椅空。"
陆明昭的软剑"嗡"地出鞘。
他望向锦州府的方向,那里飘起了黑烟——地牢方向。
"走!"他拽着众人往宫外跑,"萧景琰...他可能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