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溶洞,压抑的氛围几乎凝成实质。入口处那道深蓝色的硬痂屏障,在幽暗光线下如同巨兽紧闭的眼睑,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生路。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硝烟味和矿物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陈默依旧如同雕像般背靠着岩壁,保持着高度警戒的姿态。只是他原本刚毅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剧痛而失去了所有血色,干裂起皮。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角渗出,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牵扯着左肩断臂处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全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痉挛。他仅存的右手紧握着枪,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色,手背上青筋虬结,但手臂的颤抖却越来越明显。力量正随着血液一点一滴地流失,视野边缘开始出现不祥的黑色斑点。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哼,全部的意志力都用来维持那随时可能熄灭的警戒之火。
躺在角落苔藓铺就的简陋“床铺”上的苏宛,情况更加危急。她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胸口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小,间隔时间却越来越长。嘴角那抹未干的血迹己经凝固成暗黑色,像一道不祥的符咒。林薇之前用树枝和撕下的衣物布条为她固定胸口的简陋夹板,此刻显得如此无力。苏宛的脸庞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皮肤冰冷得吓人。显然,严重的内伤和可能的脏器出血正在持续恶化,无情地吞噬着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林薇的身影刚从裂缝中钻出,陈默布满血丝的眼睛立刻扫了过来,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掠过她空着的双手(幼苗己移栽),带着无声却无比沉重的询问。那眼神深处,是疲惫、是痛苦,更有一丝微弱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
“种下了…”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目睹生命奇迹后的激动余波,更是面对同伴垂死的巨大恐惧。“和…‘它’连上了。”她快步走到陈默附近,压低声音,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描述了移栽的过程和那不可思议的根系与菌丝连接现象。
陈默的眼中,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光猛地跳动了一下。那是绝境深渊中,猛然瞥见一丝悬垂蛛线般的本能反应。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几乎听不见的回应。他没有力气说话,每一个音节都是对宝贵体能的浪费。
林薇立刻跪倒在苏宛身边。指尖触碰到苏宛颈侧的皮肤,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脉搏细若游丝,时断时续,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苏宛!坚持住!看着我!”林薇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无助的哀求。
她拿出水囊,里面是仅剩的最后一点过滤溪水。她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蘸湿,极其小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苏宛干裂得渗出血丝的嘴唇,还有那冰冷灰败的脸颊,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和暖意。
她的目光落在苏宛胸前那简陋得令人心酸的夹板上,巨大的无力感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没有抗生素,没有止血剂,没有手术条件,甚至连最基本的生理盐水都没有!再这样下去,苏宛的生命之火将在冰冷和痛苦中彻底熄灭。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再次飘向了那条通往附属空间的幽深裂缝。那里面流淌的蓝色星河,那令人精神微振的清新气息…那强大的真菌代谢产物能瞬间腐蚀钢铁、灼穿血肉…那么…在它内部深处…在那最核心的菌丝簇里…是否也蕴含着某种…可以对抗死亡、逆转生机的狂暴力量?
一个极其危险、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如同剧毒的藤蔓,在她被绝望和希望双重煎熬的心底,疯狂滋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