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她,目光越过她狼狈蜷缩的身体,投向远处,那里,李明如同幽灵般垂手侍立。
“带她去处理伤口。”宫远臻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再把杨叔‘请’出去,处理好。”
李明微微躬身,快步上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只是用眼神示意温婉跟他走。力道不容抗拒。
温婉被李明近乎“搀扶”地带到了总裁办公室配套的巨大休息室。
里面配备了顶级的医疗箱。
穿着白大褂的私人医生早己无声地等候在那里。
温婉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医生用冰冷的消毒水擦拭她掌心的伤口,贴上干净的无菌敷料。
整个过程迅速、专业、冰冷,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和安慰。
处理好伤口,李明递给她一杯温水,和一个装着几片白色镇定药的小纸杯。
“温小姐,喝了……先生在处理”李明的语气公式化到极致。
温婉麻木地吞下药片,冰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焦灼和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母亲的生命线上切割。
她不知道宫远臻所谓的“处理”是什么,更不知道他是否会施以援手。
巨大的无助感几乎将她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李明站在门口:“温小姐,宫总请你过去。”
温婉猛地站起,几乎是扑向总裁办公室。
宫远臻正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宽大办公桌后。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给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一层残酷的金边。
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崭新的文件,旁边放着一支通体漆黑、笔帽镶嵌着冰冷金属的钢笔。
他抬眸,目光精准地锁住温婉苍白如纸的脸。
那眼神,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洞悉猎物弱点后的、冰冷的审视和掌控。
“温婉。”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压得温婉喘不过气,“你母亲病危,我知道了。”
温婉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希冀的光,她急切地上前半步:“宫总!求您……”
宫远臻抬手,一个微小的动作便轻易截断了她所有的话语。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桌面那份文件上。
“我可以帮你解决。”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预付你一年的薪水,加上你母亲这次抢救和后续手术的全部费用。立刻到账。”
巨大的狂喜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温婉就看到了宫远臻眼中那彻骨的寒意。
“条件,”宫远臻的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签了它。”
他的指尖,在文件封面上那冰冷的宋体字上顿住——《特别助理岗位附加协议及保密承诺》。
温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李明无声地将那份协议推到了温婉面前。
白色的纸张在宽大的桌面上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温婉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她翻开第一页,黑色的条款如同一条条毒蛇,钻进她的瞳孔,啃噬她的神经:
? 义务条款1:24小时待命。助理需确保通讯设备随时畅通,无论昼夜、假期,接到雇主(宫远臻先生)指令后,需在最短时间内响应并执行。无正当理由不得拒绝或延误。
? 义务条款2:绝对服从。助理对雇主的所有指令(无论工作或私人性质)拥有无条件服从义务。雇主有权对助理的工作方式、生活习惯、社交关系等提出要求并进行合理干预,助理不得有异议。
? 义务条款3:人身依附强化。协议期间,助理的个人时间、空间需优先服务于雇主需求。未经雇主明确许可,不得擅自离开指定区域(通常为公司及雇主指定居所范围)。
? 义务条款4:信息透明化。助理需向雇主开放个人通讯设备(手机、电脑等)的部分访问权限,以确保信息畅通及雇主需求能第一时间传达。必要时,需接受雇主指定的安全审查。
? 义务条款5:保密与忠诚。重申并无限期延长原有保密条款,强调对雇主及其关联方绝对忠诚,任何形式的背叛、泄密行为将视为严重违约,追究一切法律及经济责任。
? ……
? 违约条款:若助理违反上述任何一条,雇主有权立即终止协议,追回全部预付薪资及额外支付费用,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及索取高额违约金的权利。
密密麻麻的条款,冰冷无情,将“助理”的身份彻底异化,几乎等同于一份现代版的“卖身契”。
24小时待命,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个人时间;绝对服从,意味着她将完全交出自我意志;人身依附强化和信息透明化,则将她最后一点隐私和自由都剥夺殆尽。
“宫总……这……”温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屈辱感和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哪里是工作协议?这分明是将她彻底变成他私人所有物的枷锁!
宫远臻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姿态闲适,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挣扎和痛苦。
他耐心地等着,像欣赏猎物最后的徒劳反抗。
“你可以选择不签。”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冰,“没有人强迫你。那么,请便。”他的目光扫过她紧握的、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你母亲的医疗费,你自己想办法。或者,祈祷奇迹。”
“好”温婉脱口而出,泪水再次决堤。
母亲在ICU里挣扎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与眼前这份如同毒蛇的信笺形成最残酷的对比。
她根本没有选择!
八十万……
她去哪里找八十万?
此刻拒绝,等于亲手掐断母亲最后的生机!
宫远臻不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那份文件和那支冰冷的钢笔。
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在偌大的空间里,几乎凝成实质。
温婉的目光死死盯着协议末尾那大片刺眼的空白签名栏,仿佛那是吞噬灵魂的黑洞。
她想起楼梯间里那闪烁如鬼眼的红光录音笔,想起他洞悉一切后冰冷的审判目光,想起他此刻掌控一切的姿态……她明白,这不仅是医疗费的代价,更是对她“背叛”的惩罚和彻底掌控的开始。
屈辱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光滑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伸出那只刚刚包扎好的、还在隐隐作痛的手,握住了那支冰冷沉重的钢笔。
笔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钢针扎进了她的心脏。
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带着最后一丝自我的温度,滴落在纸页边缘。
然后,她咬着牙,手腕用力,在那片代表着无尽屈服的空白处,一笔一划,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温婉。
最后一笔落下,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和灵魂。钢笔从她脱力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轻响,掉落在昂贵的实木地板上。
宫远臻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满意的、冰冷的弧度。
他伸出手,从容地将那份签好字的协议抽回,仔细审视着那带着泪痕的签名,如同欣赏一件新到手的、完美的藏品。
“很好。”他将协议递给早己等候在旁的李明,“立刻处理款项。联系仁爱医院院长,启动最高级别监护和手术方案,用最好的资源。费用,从我私人账户划拨。”
李明躬身接过:“是,宫总。”他迅速转身离去,执行命令。
宫远臻的目光重新落回在椅子里的温婉身上。
此刻的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失焦,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布偶。
“记住,”宫远臻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一秒,都属于我。温助理,不,‘影子’。”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温婉。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冷的耳廓,说出的话却比寒冰更刺骨:
“收起你无用的眼泪和不切实际的念想。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绝对服从。好好扮演你的新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