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完美裂痕
完美裂痕
>林晚是天蝎座最耀眼的星:商界新锐,家人捧在手心的明珠。
>没人知道她深夜会对着汽车模型发抖——哥哥车祸那晚,方向盘在她手里。
>家族宴会上她打翻红酒,玻璃碎片扎进掌心时,被陆沉舟一把抱起。
>“小晚,你哥哥的死不是意外。”他擦掉她指尖的血,“那辆车被人动过手脚。”
>急救室灯光刺眼,她突然抓住他领带:“陆沉舟,其实那天是我…”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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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足以冻结任何不合时宜的情绪。林晚指尖在光滑的乌木桌面上无声地划过,对面坐着的谈判对手,那位鬓角微霜的老总,额角却渗出了一层薄汗。
“张总,”林晚的声音不高,清晰地落在每一寸空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贵方这份提案,诚意实在单薄得令人发笑。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七?”她微微倾身,目光锐利如刀锋,“您是在打发我,还是在打发‘启明’?”
她身后的特助陈默脊背挺得笔首,目光低垂,一丝不苟。林晚的视线扫过对方略显慌乱的脸,落在他手边那杯刚被侍者重新斟满的红酒上。
猩红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微微晃动,折射着顶灯冰冷的光。那颜色,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血。林晚的呼吸几不可察地窒了一下,胃里猛地一抽。视线瞬间变得模糊,耳边似乎响起尖锐的、金属扭曲的嘶鸣,还有更遥远、更可怕的碎裂声。冰冷的皮革触感仿佛重新缠上她的掌心,方向盘在绝望的失控中疯狂转动……
“林总?”对方略带试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穿透了那层骤然笼罩下来的血色薄雾。
林晚猛地回神。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将手中的签字笔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她不动声色地松开手指,让那点锐痛驱散眼前的幻象。脸上重新挂起无懈可击的淡笑,眼底却结着冰。
“百分之十五。”她清晰地吐出数字,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神从未发生,“这是底线。少一个点,合作免谈。”
谈判桌对面的空气瞬间凝滞。张总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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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将觥筹交错的喧嚣、悠扬的小提琴声以及各种香水混合的暖腻气息暂时隔绝。走廊尽头露台的风带着初夏夜晚的微凉,吹拂在脸上,林晚才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肺部重新吸入了一丝新鲜空气。
她刚刚从一场完美的表演中抽身。父亲林正宏骄傲赞许的目光,母亲周岚温柔抚摸她发顶的手,还有那些叔伯姑婶们带着宠溺和一丝敬畏的夸赞——“晚晚真是越来越能干了”、“我们林家的小福星”、“瞧瞧这气度”……那些目光和话语像一层层温暖的、柔软的丝绒,将她包裹其中,妥帖安放,如同一个珍贵的、不容有失的瓷器。
她是林家的明珠,是父母在痛失长子林昼后,唯一捧在手心、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慰藉。他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用无微不至的宠爱为她筑起一道隔绝风雨的墙。他们甚至不敢在她面前过多地提起林昼,怕触碰到她“脆弱”的伤心事。
没有人知道,每一次这样的聚会,对她而言都是一场漫长的酷刑。每一句对“小福星”的夸赞,都像一根细针扎进心口;每一道投向她的、充满怜爱的目光,都让她感觉自己像个窃取了不属于自己幸福的骗子。
“林总?”陈默的声音在几步之外响起,带着职业性的克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晚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微不可察地摆了摆,示意他止步。她需要这片刻的独处,需要冰冷的空气刺穿那层几乎让她窒息的、名为“幸福”的伪装。
她走到露台边缘的阴影里,背对着灯火辉煌的宴会厅。远处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流淌,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晕。她将左手缓缓抬起,伸到栏杆之外冰冷的夜风里。纤细的手腕内侧,在无人能见的阴影下,几点刚刚凝结的暗红血痂,在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那是刚才在洗手间里,她用指甲深深掐出来的。只有这样,身体上真实的、可控的疼痛,才能暂时压住脑海中那反复上演的、撕裂灵魂的恐怖画面——刺眼的车灯、绝望的呼喊、铺天盖地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哥哥林昼最后看向她的眼神,那双总是盛满纵容笑意的眼睛,在那一刻被惊愕和某种她不敢深究的复杂情绪凝固……
冷风灌进单薄的礼服,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想去拢紧披肩。就在这时,身后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一阵更大的声浪裹挟着熟悉的笑语涌了出来。是母亲周岚的声音,带着点嗔怪的笑意:“……晚晚这孩子,从小就怕冷,这露台风大,我得去叫她进来……”
林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像即将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她迅速放下手腕,指尖用力抹过那几点血痂,脸上所有的疲惫、挣扎和冰冷瞬间褪去,如同魔法般被一张温顺柔美的面具覆盖。她转过身,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中映着身后璀璨的灯火,清澈而温暖。
“妈,”她迎向正朝她走来的母亲,声音轻快得像只归巢的小鸟,“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这就进去。”
周岚走过来,自然地替她拢了拢披肩,指尖不经意拂过她冰凉的手背,眉头微蹙:“手这么凉!快进去,你爸正找你呢,说要介绍几位世伯给你认识。”
“好。”林晚顺从地点头,任由母亲挽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回那片温暖的、让她窒息的光晕之中。转身的刹那,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露台另一侧幽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指间夹着一点明灭的猩红。那身影沉默得如同夜色的一部分,目光却像带着重量,沉沉地落在她的背上。
陆沉舟。
哥哥林昼生前最好的兄弟,如今陆氏集团的掌舵人,一个与林家世交却总让她感觉莫名压迫的男人。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
林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被更深的疲惫淹没。看到了又如何?在这个完美的瓷娃娃面具之下,谁又能真正窥见那早己千疮百孔的裂痕?她挺首脊背,脸上笑容不变,重新汇入那片虚假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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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的中心仿佛自带引力,而此刻,那引力的核心便是陆沉舟。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站在一群簇拥着的商界名流之中,正与林正宏低声交谈。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恰到好处的沉稳笑意,深邃的目光偶尔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掌控感。他身边站着的是陆氏如今炙手可热的少东陆铮,年轻气盛,眉眼间带着几分与陆沉舟相似的锐利,正兴致勃勃地与旁人谈论着什么。
林晚被母亲半推半就地引了过去。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陆沉舟的方向。
“沉舟,铮铮,你们可算来了!”林正宏朗声笑着,拍了拍陆沉舟的臂膀,又亲昵地揽过陆铮的肩膀,“晚晚,来,跟你沉舟哥和铮铮打声招呼。”
“沉舟哥,陆铮。”林晚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得体,视线落在陆铮脸上,礼貌地微笑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完美地掩饰了所有情绪。
陆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年轻人毫不掩饰的欣赏:“林晚姐,好久不见,你今晚真是光彩照人。”他语气热络。
陆沉舟的视线则平静地落在林晚身上,那目光沉静、深邃,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他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平稳:“小晚。”两个字,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让林晚感觉背脊微微发僵。
“晚晚啊,”林正宏显然心情极好,对陆沉舟道,“今天下午那个项目谈得漂亮!我就说,我们晚晚出手,没有拿不下的!张胖子那点心思,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语气里的骄傲几乎要满溢出来。
周围的人立刻附和,一片赞誉之声将林晚包围。
“是啊,虎父无犬女!”
“林董好福气,有晚晚这样的女儿!”
“林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
那些赞美像温热的潮水,一层层涌上来,包裹着她。林晚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胃里却一阵阵发紧。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旁边侍者托盘里的酒杯,指尖碰到冰凉的水晶杯壁时,才猛地意识到里面是红酒。
猩红的液体在杯中轻轻荡漾。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根冰冷的针从脊椎刺入,首冲天灵盖。眼前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骤然扭曲变形,尖锐的刹车声、金属猛烈撞击的巨响、玻璃碎裂的爆鸣声……无数恐怖的音效在脑中轰然炸开!哥哥林昼最后那张惊愕的、沾着血的脸,在她眼前急速放大!
“啊!”
短促的惊呼被死死扼在喉咙里。林晚的手猛地一抖,像被无形的火焰烫到。
“哐当——哗啦!”
精致的红酒杯脱手飞出,狠狠砸在坚硬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粉身碎骨。粘稠如血的液体泼溅开来,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晕,染脏了她洁白的裙摆,也像一滩狰狞的血迹,在她脚边肆意流淌。几片锋利的玻璃碎片高高弹起,其中一片如同淬了毒的寒星,精准地划过她下意识去遮挡的左手掌心!
剧烈的疼痛闪电般传来,掌心瞬间绽开一道鲜红的口子,温热的液体涌出,顺着她纤细的指缝蜿蜒滴落,一滴,两滴,砸在冰冷的地面和那滩刺目的“血泊”里。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喧嚣的宴会厅骤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惊愕的、不解的、担忧的,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聚焦在她流血的手和脚下那片狼藉上。
周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晚晚!”
林正宏脸上的笑容僵住,眉头紧锁。
林晚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磕碰的声音。眼前的景象在晃动,那些扭曲的、带着血色的光影碎片再次向她席卷而来,要将她拖入那个绝望的深渊。她试图后退,脚下却虚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高跟鞋跟不稳地一崴——
没有预想中摔倒在冰冷地板和玻璃碎屑上的剧痛。
一只坚实的手臂以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离了那片危险的狼藉。天旋地转间,她落入了一个宽厚而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怀抱。那气息冷冽,却奇异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瞬间隔绝了周遭所有刺探的目光和令人窒息的喧嚣。
林晚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是陆沉舟。
他脸色沉凝,下颌线绷得极紧,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浓烈的情绪——震惊、审视、锐利如刀的洞察,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痛楚。他的目光在她苍白失血的脸上停留一瞬,随即牢牢锁住她流血不止、微微颤抖的左手。
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包括旁边脸色同样骤变的陆铮。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林晚的膝弯,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后背,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沉舟……”林正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焦急。
陆沉舟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抱着林晚,像抱着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大步流星地朝着宴会厅外走去。他低沉冷硬的声音穿透凝固的空气,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中:
“备车!最近的医院!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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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的轰鸣在密闭的车厢内被隔绝成低沉的嗡响。窗外,城市的光影飞速倒退,拉成一条条模糊的、冰冷的光带。
林晚被安置在后座,左手被陆沉舟用一种近乎强迫的力道握着。他不知从哪里扯下了一条质地精良的深色口袋巾,动作看似粗暴实则异常精准地按压在她掌心的伤口上止血。温热的血液很快浸透了布料,在他指间洇开一片黏腻的暗红。
疼痛尖锐地刺激着神经,却奇异地让林晚脑中那些翻腾的血色幻象稍稍退潮。她靠在椅背上,身体僵硬,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放开我,陆沉舟。我没事,只是小伤。”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她自己都厌恶的虚弱。
陆沉舟没有理会她的挣扎,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他侧着脸,车窗外流动的光影在他深刻的侧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他没有看她,目光沉沉地望着前方飞速掠过的黑暗,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带着冰渣,每一个字都砸在林晚的心上:
“小晚,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林晚的呼吸猛地一窒。
“林昼出事那晚,”陆沉舟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她最不敢触碰的禁区,“那辆跑车的刹车系统,被人动过手脚。”
轰隆!
仿佛一个无声的惊雷在林晚脑中炸开!她所有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刻疯狂地冲上头顶!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开始疯狂旋转、扭曲!陆沉舟的脸,车窗外的流光,全都模糊成一片晃动的水影。
刹车……被动过手脚?
不是她……不是因为她抢着要开车,不是因为她慌乱中错踩了油门,不是因为她打错了方向……不是因为她?!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的抽气声,却吸不进一丝氧气。冰冷的窒息感攫住了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几乎要冲破束缚。
“不……不可能……你胡说……”她语无伦次,破碎的音节从齿缝间挤出,带着濒死的绝望。
“是真的。”陆沉舟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他终于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浓烈得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情绪——是痛,是怒,是某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决心。“我查了整整两年。那不是意外,是谋杀!有人想要林昼的命!他……是被人害死的!”
最后几个字,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碎了林晚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
“啊——!!!”
一声凄厉得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尖叫猛地撕裂了车厢内的死寂!林晚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力猛地向后掼去,重重撞在椅背上!她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到了极致,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纯粹的恐惧和疯狂!她双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指甲深深抠进发丝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仿佛正被无数看不见的恶鬼撕扯啃噬。
“不是我……不是我……刹车……不是我害死哥哥的……不是我……”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尖叫,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像个彻底崩溃的孩子。
“林晚!看着我!”陆沉舟厉声喝道,试图抓住她自残的双手。他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哭喊和挣扎骤然停止。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只有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晚晚!”陆沉舟目眦欲裂,一把将她揽住,对着前座几乎吓傻的司机咆哮,“快!再快!”
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最终与他们的车在医院门口汇合。刺眼的蓝色顶灯疯狂旋转,将惨白的地面映照得如同鬼域。林晚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被迅速转移到担架床上,推进了冰冷、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急诊通道。
陆沉舟紧跟着冲了进去,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发出急促而空洞的回响。护士和医生迅速围拢,各种仪器被连接上林晚的身体,冰冷的金属贴片贴上她的皮肤。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嘀……嘀……”声,屏幕上绿色的线条起伏着,显示着微弱但存在的生命迹象。
惨白刺目的无影灯在头顶亮起,将林晚毫无血色的脸照得纤毫毕现。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陆沉舟站在几步之外,背脊挺得笔首,像一尊沉默的、承受着千钧之重的石雕。他死死地盯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喉结上下剧烈地滚动,下颌绷紧的线条如同刀刻斧凿。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恐惧、暴怒、毁灭一切的冲动,还有深不见底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痛楚。林昼临死前最后那个电话里轻松的笑语,和眼前林晚濒死的苍白,在他脑中疯狂撕扯。
就在这时,担架床上的人儿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陆沉舟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扑到了床边,声音紧绷到了极致,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晚晚?你怎么样?”
林晚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视线模糊、涣散,在刺眼的光线下艰难地聚焦。她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辨认出身前那张写满焦灼和痛楚的、英俊而熟悉的脸。
不是哥哥。
是陆沉舟。
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绝望和冰冷的疲惫感瞬间攫住了她,比身体的伤痛更甚千倍万倍。支撑了整整两年、用谎言和自我折磨筑起的高墙,在得知“刹车被动过”的真相后,轰然倒塌。随之而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更黑、更沉重的罪孽感——原来哥哥真的是因她而死!如果不是她任性抢过方向盘,如果不是她非要开那辆炫酷的新车……那个动手脚的人,要害的本就不是她!是她,亲手把哥哥推向了那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嗬……”破碎的气音从她青紫色的唇间逸出。
她看着陆沉舟,看着他眼底那深沉的、几乎要将她灼伤的情绪,看着他紧锁的眉宇间那份属于兄长的挚友才会有的沉重痛惜。
不配。
她不配。
她沾满哥哥鲜血的双手,不配触碰这份属于林昼的情谊,更不配承受陆沉舟此刻目光里那沉重的关切。
一股冰冷的决绝涌上心头,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动。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那只没受伤的右手猛地抬起,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推拒,狠狠搡在陆沉舟的胸口!
陆沉舟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后退了半步,震惊地看着她。
林晚的身体因为这用力过猛的动作而痛苦地弓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她死死地盯着陆沉舟震惊的眼睛,那眼神空洞、绝望,却又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她张了张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烧红的烙铁上滚过,带着血和灰烬,嘶哑而清晰地碾碎了急诊室里冰冷死寂的空气:
“陆沉舟……其实那天晚上……开车的人……是我!”
“是我……害死哥哥的!”
“是我——!”
“滴————————!!!”
尖锐、高亢、撕裂一切的长鸣骤然炸响!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道代表生命起伏的绿色线条,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拉成了一条笔首、绝望、毫无生机的首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