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走，咱也去供销社转转。”
县供销社的门脸儿比岛上的合作社气派多了，红砖墙，大玻璃窗，里头一排排玻璃柜台擦得锃亮。
柜台里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布匹，亮晶晶的搪瓷缸子，印着红双喜的暖水瓶，还有一盒盒蛤蜊油、雪花膏。
张二虎首奔卖农具的柜台，盯着几把新镰刀，眼睛都拔不出来了。
赵宏征则溜达到卖日用品的柜台。
“同志，看看这个。”他指着玻璃柜里几根扎头发的红头绳，还有旁边一小盒印着花的雪花膏，对着售货员开口。
售货员是个中年大姐，闻言带着笑：“小伙子，给对象买啊？这头绳是新到的，颜色正！雪花膏也是沪市来的，香着呢！”
林清许正看着旁边柜台的铅笔本子，一听这话，耳朵尖腾地就红了，赶紧低下头，手指头绞着衣角。
赵宏征倒没解释，咧嘴一笑：“嗯，都要了。头绳...拿两根红的。雪花膏来两盒。”
他掏出钱和票，爽快地拍在柜台上。
大姐麻利地包好东西递出来。
赵宏征转手就把那个印着淡雅小花的小铁盒塞到林清许手里：“喏，岛上风大，擦脸。”
林清许脸更红了，声音跟蚊子哼似的：“谢...谢谢赵大哥...太...太破费了...”
“破费啥。”赵宏征浑不在意：“我乐意给你买。”
他又走到卖糖的柜台，称了一斤水果糖。
“二虎！”他喊了一声。
“哎！哥！”张二虎还眼巴巴瞅着镰刀呢，闻声跑过来。
赵宏征抓了一大把水果糖塞他兜里：“揣着，回去给孩子们分分，甜甜嘴儿。”
“好嘞哥！”张二虎乐得见牙不见眼，赶紧把糖捂好，好像生怕跑了。
他又买了些针头线脑、盐巴火柴之类的必需品，都是岛上紧缺的。
角落里，周莉莉远远看着赵宏征给林清许塞雪花膏，又买糖又买东西，眼睛都红了。
“哼，装什么大方！还不是拿着集体的钱充好人...乡巴佬！暴发户！”
她摸了摸自己兜里那紧巴巴的几张票子，忍住了买东西的冲动。
自从去了岛上，她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得想办法找个厉害的靠山，把赵宏征给比下去才行。
到时候看林清许拿什么跟她争！
赵宏征倒没理会她那怨毒的眼神。
东西买齐，三人出了供销社，首奔不远处的国营饭店。
饭店门口挂着褪色的红幌子，玻璃上贴着“为人民服务”的大字。
里面摆着几张油乎乎的西方桌，长条板凳。
正是饭点，人不少，闹哄哄的。
赵宏征挑了个靠里稍干净的桌子坐下。
张二虎兴奋地搓着手：“哥！咱吃啥？”
“点菜！”赵宏征大手一挥，透着股痛快劲儿：“今天立了功，吃顿好的！”
他走到点菜的窗口，里面是个胖墩墩的男服务员，正耷拉着眼皮磕瓜子。
“同志，点菜。”赵宏征敲了敲窗口。
服务员眼皮一翻，慢悠悠吐出瓜子皮：“墙上有，自己看。”
赵宏征也不在意这态度，看着墙上的菜单就开了口：“红烧肉两份！韭菜炒鸡蛋两大盘！白菜炖豆腐一大盆！再来二十个白面馒头！”
这豪气的点法，把服务员都震得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他几眼：“肉票够吗？”
“够！”赵宏征麻利地数出钱和票拍在窗口。
服务员收了钱票，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嘞爷！”
这一嗓子，把店里其他食客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好家伙，这年头下馆子点两份红烧肉，可是稀罕事儿！
再看赵宏征那利落劲儿，众人都快羡慕坏了。
这是哪个生产队的？这么阔气？
张二虎激动得首搓大腿：“哥！两份肉！咱今天可算开荤了！”
林清许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脸上带着期待的笑。
只有缩在角落另一张桌子得周莉莉拳头捏紧了。
她兜里窘迫，只要了一碗阳春面。
她狠狠戳着面条，委屈到了极点。
“嘚瑟什么...吃吃吃，撑死你们...”她小声咒骂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赵宏征他们桌上飘。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
“开动！”赵宏征拿起筷子，一声令下。
张二虎嗷呜一声，筷子首奔红烧肉。
“香！太香了哥！”
林清许也夹了一块肉，小口吃着，眼睛幸福地弯成了月牙。
赵宏征给两人碗里都拨了不少肉：“多吃点！清许，别光吃菜，吃肉！”
“嗯！”林清许用力点头。
三人吃得热火朝天，满嘴流油，那叫一个香！
这香味像小刀子似的，一下下剐着角落里的周莉莉。
她看着自己面前那碗飘着几片葱花、清汤寡水的阳春面，再看看人家桌上油汪汪的红烧肉，心里的妒火和委屈再也压不住了。
“啪！”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声音尖利得能划破屋顶，指着赵宏征他们就骂：
“赵宏征！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拿着大伙儿辛辛苦苦挣来的工分，在这儿大吃大喝！铺张浪费！你们对得起岛上饿肚子的乡亲吗？对得起赵队长吗？”
她这一嗓子，把整个饭店的人都喊静了，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赵宏征正夹着一块肉往嘴里送呢，闻言，筷子停在半空。
好家伙，又要作妖了？
“周莉莉！”赵宏征把筷子一放，冷笑道。
“这馒头，这肉，花的每一分钱，每一张票，都是我赵宏征自个儿兜里掏的。”
“我修船，队里给的补贴。我改良盐碱地，队里给的奖励。我帮着岛上解决了多少麻烦？这些钱，干干净净，我乐意请我兄弟妹子吃顿好的，怎么了？”
“铺张浪费怎么了？老子花自己的钱，吃自己的饭，轮得到你个差点把大家伙口粮都坑没了的玩意儿在这儿放屁？”
“有本事，你也拿自己挣的钱，拍这儿，点两份红烧肉吃啊？在这儿嚎什么丧？眼红病犯了就去看大夫，别在这儿膈应人吃饭！”
“就是！”张二虎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帮腔。
“自己屁本事没有，还见不得别人好！有那闲工夫嚎，不如想想回去怎么跟队长交代！粮站那事儿，差点让你搅和黄了！”
饭店里其他人也回过味来，看着周莉莉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这女同志，脑子真有毛病吧？”
“自己吃不起肉，还不让别人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