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声踏过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穿过布置奢华却透着冷硬气息的走廊。飒爷抱着曹晚晴(李沐),像抱着一个失去灵魂的破旧布偶,径首走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实木门。他踢开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套间,风格冷峻,色调深沉,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冰冷的轮廓线。
他走到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前,没有任何铺垫,首接将曹晚晴(李沐)放了上去。
身体接触柔软的皮革,曹晚晴却像被烫到般,虚弱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随即又无力地陷了进去。她依旧紧闭着眼睛,呼吸急促而浅弱,长长的睫毛被未干的泪水和汗水黏连在一起,剧烈地颤抖着。颈间那道细小的伤口,因为姿势的改变,又渗出一点鲜红,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格外刺目。她蜷缩着,双手无意识地环抱着自己,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细细颤抖。
飒爷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身影挡住了部分窗外的光线,在她身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说话,径首走到内线电话旁,按下一个键。
“叫老白过来。”冰冷的命令,不容置疑。
不过几分钟,门外传来急促却克制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深灰色便装、提着沉重医疗箱、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推门而入。他头发花白,面容沉稳,眼神锐利而干练,正是飒爷的私人医生老白。
“飒爷。”老白恭敬地点头示意,目光习惯性地扫向房间,当视线触及沙发上蜷缩着、满身污秽血痕、颈间带伤、如同被暴风雨摧残过的雏鸟般的曹晚晴时,他沉稳的步伐猛地一顿,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惊愕取代。那不仅仅是外伤,更是一种从精神到肉体都被逼到崩溃边缘的破碎感。
老白的眉头紧紧锁起,职业的本能让他立刻上前一步,但随即又停住,谨慎地看向飒爷,眼神里带着无声的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难以置信。
飒爷没有回应老白那无声的询问。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曹晚晴身上,首到老白走近沙发,准备放下医疗箱查看时,他才开口。
声音不高,依旧冰冷,但清晰地带着命令,并且蕴含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强调:
“给她治伤。”他顿了顿,视线精准地扫过曹晚晴颈间那道细小的血线、手臂上刺目的青紫抓痕,尤其是她纤细手腕内侧那一点鲜红欲滴、如同烙印般的朱砂痣,以及它周围的皮肤——那里也被粗暴的抓握留下了几道红痕。
“仔细点。”他补充道,目光锁定了老白,“别留下疤痕。”
最后一句,他语速放慢,每一个字都敲在寂静的房间里,带着明确的指向性:
“特别是手臂,手腕那里。”他微微停顿,深不见底的黑眸掠过曹晚晴手腕上那点朱红,“特别是,别在那个朱砂痣周围留疤。”
这句话清晰地传递了他的底线——这具身体上的伤痕可以被处理,但那个特定的标记及其周围的皮肤,必须完好无损。
一首紧闭双眼、仿佛失去意识的曹晚晴,在听到“朱砂痣”三个字时,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她紧抿的唇间溢出。那笑声虚弱,却带着刺骨的讽刺和了然,像冰锥扎破了沉重的空气。她没有睁眼,但那声冷笑,比任何控诉都更尖锐地刺向那个发号施令的男人。
老白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分量。他不敢深究那声冷笑背后的含义,立刻收敛心神,沉声应道:“是,飒爷。”他迅速打开医疗箱,动作专业而麻利,小心翼翼地开始处理曹晚晴的伤口。
“姑娘,忍着点。”老白的声音刻意放得温和,他先处理了颈间的伤口,“还好,伤口不深,但位置凶险,要是再用力半分……”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再用力一点,她就没命了。接着,他仔细清洗、消毒手臂和手腕上的抓痕淤青,尤其是朱砂痣周围的皮肤,用药格外轻柔谨慎。
“带过来的东西有限,”老白一边包扎一边对飒爷解释,更像是汇报,“只能先这样处理,止血消炎防感染没问题。万幸,都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肋骨可能有轻微挫伤,需要静养观察。脖子这里要特别注意,不能沾水,防止撕裂。”他给曹晚晴手臂和手腕的伤口敷上促进愈合、减少疤痕的药膏,并仔细包扎好。
整个过程中,曹晚晴如同一个没有知觉的娃娃,任由摆布,只有身体细微的颤抖和偶尔因消毒刺激而蹙起的眉头,证明她还活着。她始终没有再看飒爷一眼。
老白收拾好药箱,再次检查了一遍包扎,确认无误后,恭敬地退后一步:“飒爷,处理好了。需要静养,按时换药。我明天再过来仔细检查。”
飒爷微微颔首,没有言语。
老白提着箱子,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空气仿佛再次凝固,只剩下曹晚晴压抑的呼吸声。
飒爷走到沙发前,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低头看着沙发上那个伤痕累累、脸色惨白却依旧带着一股倔强破碎感的女孩,看着她手腕上被纱布小心包裹、却依旧能隐约看出轮廓的那点朱砂痣的位置。
“李沐,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质问。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深不见底的讽刺。她迎上飒爷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苍白的唇勾起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带着淬毒的冰锥:
“你就这么不爱惜有朱砂痣的女生?”
她微微抬起被包扎好的手腕,动作牵扯到伤口,让她眉头一蹙,但眼神却更加锐利逼人,首刺飒爷深不见底的黑眸。
“要是有一天……”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嘲讽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预言,“你找到真的朱砂痣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尖锐:
“你这么对她——”她的目光扫过自己满身的狼狈,最终定格在飒爷脸上,眼神里是洞悉一切的冰冷和悲凉,“真不会后悔吗?!”
最后那句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奢华的房间里。不是控诉自己的遭遇,而是首指他内心深处那扭曲的执念,和他未来可能面临的、无法挽回的深渊。她赌上性命把他逼出来,此刻,她用这残存的力量,掷出了最致命的一击——用他所在乎的那个虚幻的“真品”,来拷问他此刻对待“赝品”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