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在前面引路,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两侧是紧闭的金属门,门上只有冰冷的编号。最终,他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输入密码。
门滑开,里面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金属椅,一盏刺眼的白炽灯从天花板首射下来,将椅子上的人照得无所遁形。
阿鬼。
他被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未消的惊惧。他显然没料到会被“请”到这里,更没料到会被这样对待。当门打开,飒爷那极具压迫感的身影踏入房间时,阿鬼的茫然瞬间变成了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飒…飒爷?”阿鬼的声音干涩,带着困惑,“这是干什么?我…我犯了什么事?”
飒爷没有回答。他像一尊冰冷的铁塔矗立在门口,阴影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房间。他只是微微侧过头,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落在了紧跟着他走进来的李沐身上。没有言语,但那眼神的含义清晰无比:舞台交给你了,证明你自己。
压力如同实质的重锤,轰然砸在曹晚晴(李沐)肩上。她能感觉到飒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而阿鬼那困惑又带着点求助的眼神也投了过来。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但她的脸上却迅速结起一层冰霜,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她必须进入角色,一个冷酷、高效、急于证明自己价值的审讯者。
她没有立刻看阿鬼,而是先在房间内踱了半步,靴跟在寂静中敲出清晰、缓慢的节奏,制造着无形的压力。然后,她才停下脚步,站在阿鬼斜前方,正好处于灯光边缘,半明半暗的脸显得更加莫测。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仿佛带着关怀的语调,却字字如刀:
“阿鬼,”她开口,目光平静地落在阿鬼脸上,“飒爷做事,自然有飒爷的道理。我们请你来,是想帮你弄清楚一些事情。” 她顿了顿,观察着阿鬼紧绷的肌肉和闪烁的眼神,“听说……你最近家里情况不太好?”
阿鬼明显一愣,显然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个方向,他下意识地否认:“没…没有!挺好的!飒爷对我们兄弟一向照顾,家里都很好!” 语气急促,带着刻意的强调。
李沐像是没听到他的否认,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声音放得更柔,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是吗?可我听说,你老婆身体不太好?孩子……好像也快上小学了吧?开销挺大的?” 她微微前倾,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虚假的、带着诱惑的“共情”,“阿鬼,咱们都是跟着飒爷混饭吃的,有些难处,说出来,飒爷未必不能体谅。要是真有什么难处,逼得人走错了路……”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让“走错了路”这几个字在阿鬼脑中回荡,然后才抛出那致命的一击,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得让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你信得过我,有些事,你扛不住的,可以交给我。比如……帮你照顾照顾孩子?”
轰!
阿鬼的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的瞳孔骤然放大,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心脏!他整个人猛地一颤,被铐住的双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带动着椅子腿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什……什么?!” 他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他死死地盯着李沐,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没…没有!我…我没什么难处!孩子…孩子很好!飒爷!飒爷安排的都很好!真的!我…我……” 他拼命地想表达忠诚,想否认,但巨大的恐惧己经彻底撕裂了他强装镇定的伪装。那副急于辩解、眼神慌乱、额头瞬间渗出豆大汗珠的样子,比任何首接承认都更有说服力——李沐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恐惧、最不能触碰的软肋!
就在阿鬼心神巨震、防线崩塌的瞬间,飒爷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
那高大身影带来的阴影瞬间完全笼罩了阿鬼,如同死神降临。一股冰冷、暴戾、带着血腥味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压向阿鬼。灯光似乎都因为这股气势而黯淡了一瞬。
阿鬼的辩解戛然而止,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只剩下牙齿因极度恐惧而发出的咯咯打颤声。他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僵在椅子上,连呼吸都停滞了,只有眼球因为惊骇而疯狂地颤动,死死盯着飒爷那双深不见底、此刻仿佛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审视猎物的杀意。
李沐的心脏也几乎要跳出胸腔。飒爷这一步带来的压迫感,连身处旁观(表演)位置的她都感到了窒息。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甚至在那冰冷的外壳下,升起一丝锐利的、属于猎手的兴奋——阿鬼的反应,坐实了!蝰蛇的情报,至少关于阿鬼的部分,是真的!他的家人,就是他的死穴!
她没有给阿鬼任何喘息的机会。趁着飒爷那一步带来的绝对震慑,她再次开口,声音不再有丝毫伪装的和缓,而是如同淬了寒冰的钢针,精准地刺向阿鬼最深的恐惧:
“阿鬼,”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阿鬼牙齿打颤的声音,“你抖什么?是冷,还是……怕?” 她微微歪头,眼神锐利如刀,“怕什么?怕飒爷知道你的‘难处’,还是怕……你背后的人,知道你连老婆孩子都护不住了?”
“没有!没有背后的人!”阿鬼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崩溃前的绝望,他拼命摇头,汗水混合着泪水糊了满脸,“飒爷!我对您是忠心的!我……”
“忠心?”李沐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冷酷的嘲讽,“忠心到需要用老婆孩子去填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阿鬼魂飞魄散。
“不!不!不是的!我没有!我……”阿鬼彻底崩溃了,巨大的恐惧和对家人的担忧彻底压垮了他。他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喊,眼神在飒爷的死亡凝视和李沐冷酷的逼问下彻底涣散。
就在他精神防线即将彻底断裂,眼看就要吐出点什么的时候——
“够了。”
飒爷低沉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一把重锤,瞬间砸碎了阿鬼的哭嚎,也截断了李沐即将继续的逼问。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阿鬼粗重、绝望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飒爷缓缓转过身,目光不再是看向崩溃的阿鬼,而是落在了李沐脸上。那目光深不可测,像寒潭,又像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盯着她,足足有三秒钟,那沉默的压力让李沐几乎以为自己被看穿了所有伪装。
然后,飒爷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确认了什么、带着残酷兴味的弧度。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清晰地传入李沐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赞许,或者说……对一件危险工具的初步认可:
“学得很快。” 他的目光扫过在椅子上、如同被抽掉脊梁骨的阿鬼,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冰冷的审视,“看来,这老鼠……确实有窝。”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李沐脸上,那命令如同钢铁铸就:
“下一个。老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