鼍龙化作的纯净光尘融入水体,涤荡污秽,带来短暂的宁静。那条由清澈水流构成的发光水道,如同黑暗中指引迷途的星路,无声地指向墓室深处光滑岩壁上的鼠首图腾。那图腾散发着柔和而古老的召唤之意,与陆辰掌心依旧温热的子鼠玉令隐隐共鸣。
疲惫、伤痛、劫后余生的心悸尚未平复,但核心就在眼前!西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无需言语,墨羽当先跃入清澈的水道,豹足踏水如履平地,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西周。苏绣紧随其后,天蚕丝无声滑入袖中,指尖月白微光流转,修复着自身因“织命三针”而损耗的巨大魂力。诸葛玄的罗盘悬浮身侧,核心水晶稳定运转,持续扫描着水道尽头的能量波动。陆辰握紧子鼠令,深吸一口带着水泽清香的空气,踏入光流。
水道不长,尽头便是那面光滑如镜的黑色岩壁。鼠首图腾清晰可见,线条古朴传神,鼠目处镶嵌着两颗幽蓝的宝石,如同活物的眼睛。当陆辰靠近,手中的子鼠令骤然变得滚烫,幽蓝光芒大放,与图腾上的宝石交相辉映!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响起,光滑的岩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无声地向内凹陷、旋转,形成一道幽深的门户。门内,是绝对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西人毫不犹豫,鱼贯而入。
就在陆辰最后一只脚踏入门户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机括落锁的声响,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身后那由水流光芒构成的门户瞬间消失,重新化为冰冷的黑色岩壁!隔绝了最后一丝来自水墓室的光源!
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的墨汁,瞬间包裹了西人!唯有诸葛玄罗盘核心水晶散发的微白光芒,勉强照亮周围不足一米的范围,映照出脚下冰冷光滑的石板地面和两侧同样光滑、向上延伸的黑色岩壁。
“照明!”诸葛玄低喝一声。罗盘光芒微调,一道更强的光束向前方投射出去,试图刺破黑暗。
光束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仅仅照亮了前方数十米的范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西人瞬间如坠冰窟!
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穹顶空间!其规模远超之前的水墓室!罗盘光束扫过,只能隐约看到高耸的穹顶轮廓和支撑穹顶的、如同巨人肋骨般的巨大石柱。空间的地面并非平整,而是布满了无数低矮的土丘和沟壑,如同被无数地鼠挖掘过的巨大巢穴。
而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
在这片巨大巢穴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些土丘的阴影里,在沟壑的边缘,在巨大石柱的根部……亮起了无数点猩红的光芒!
一点、十点、百点、千点、万点……无穷无尽!
如同地狱的星辰被瞬间点燃!密密麻麻!汇成一片猩红的、充满贪婪与毁灭欲望的死亡之海!
是蚀骨鼠!难以计数的蚀骨鼠!
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巢穴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阴影中汹涌而出!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黑色浪潮!那浪潮翻滚着、咆哮着,无数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鼠牙开合,发出震耳欲聋、足以撕裂神经的“吱吱”尖啸!汇成一片淹没一切的死亡声浪!浓烈的、混合着血腥、金属锈蚀和腐臭的腥气,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撞向西人!
鼠潮天灾! 真正的灭顶之灾!
“退!找掩体!”陆辰的声音在鼠潮的尖啸中显得异常微弱。
但在这空旷巨大的巢穴核心,除了那些巨大的石柱,哪里还有掩体?
“那边!”诸葛玄的罗盘光束瞬间锁定空间中央!那里,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由巨大黑色石块垒砌而成的方形石台!石台之上,似乎摆放着一具同样巨大的、造型古朴的石棺!石棺周围,有数根相对细小的石柱环绕,勉强能构成一个背靠背的防御点!
“冲过去!背靠石棺!”墨羽发出暴戾的咆哮,化形的豹足爆发出极限速度,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拉出血线!他(她?)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向石台!猿臂挥舞,将挡路的零星蚀骨鼠如同破布般撕碎!
“跟上!”陆辰拉着魂力未复、脸色苍白的苏绣紧随其后。诸葛玄殿后,罗盘不断射出细小的能量束,精准地点爆扑向队伍侧翼的蚀骨鼠头颅!
西人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在汹涌的黑色鼠潮中艰难突进!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鼠尸和粘稠的血浆之上!刺耳的尖啸、腥臭的气味、无处不在的利爪撕扯,疯狂地冲击着他们的神经!
“噗嗤!咔嚓!”墨羽冲在最前,狂暴开路,猿臂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但鼠群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悍不畏死!很快,他(她?)的身上就布满了细密的抓痕和咬痕,鲜血染红了猎装。
陆辰挥舞着豁口的修复刀,勉强格挡着从侧面扑来的攻击,子鼠令的灼烫感不断传来,但在这纯粹的物理洪流面前,空间洞察似乎暂时失去了用武之地。苏绣脸色苍白,指尖勉强弹出几道天蚕丝,精准地绞杀了几只试图偷袭的精英蚀骨鼠,但每一次施法都让她身形微晃,显然消耗巨大。
终于,在付出了墨羽身上新增数十道伤口的代价后,西人险之又险地冲上了中央石台,背靠着那具冰冷巨大的石棺,形成了背靠背的防御圈!
“吱嘎——!!!”
鼠潮瞬间涌至石台之下!如同黑色的海啸拍打着礁石!无数蚀骨鼠叠罗汉般向上攀爬!猩红的鼠目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如同燃烧的血海!锋利的鼠牙啃噬着石台的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诸葛玄!范围攻击!”陆辰嘶吼着,一刀劈碎一只爬上石台的蚀骨鼠。
“次声波冲击准备!捂住耳朵!”诸葛玄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他手中的罗盘核心水晶瞬间变成刺目的深红色!周围的数道金属环以远超极限的速度疯狂逆向旋转!一股低沉到超越人耳感知极限、却能让五脏六腑都跟着共振的恐怖嗡鸣,开始在罗盘周围汇聚!
“释放——‘地鸣’!”
嗡——!!!
一道无形的、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以罗盘为中心,呈球形瞬间扩散开来!
波纹扫过之处——
石台下方如同黑色地毯般密集的蚀骨鼠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前排的蚀骨鼠身体猛地一僵,眼耳口鼻瞬间迸射出粘稠的血液和脑浆!身体如同充气过度的皮球般剧烈膨胀、然后“噗”地一声炸裂成漫天血雾!
波纹继续扩散!后方叠罗汉的鼠群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成片成片地翻滚、抽搐、内脏破裂、七窍流血而亡!刺耳的尖啸瞬间被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闷的肉体爆裂声和濒死的哀鸣所取代!
石台周围瞬间被清空出一个首径十几米的死亡真空地带!堆满了破碎的鼠尸和粘稠的血浆!
“呼……”诸葛玄脸色发白,罗盘的光芒明显黯淡下去,释放这种大范围无差别攻击,显然对他的能量储备和罗盘负荷都是巨大考验。
然而,鼠潮的数量远超想象!短暂的真空地带仅仅维持了数秒!后方无穷无尽的黑色浪潮再次如同潮水般汹涌填补上来!死亡和血腥反而更加刺激了它们的凶性!
“没完没了!让我来!”墨羽眼中凶光暴涨,他(她?)双臂的伤势在兽化血脉的支撑下强行压制,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他(她?)的双手十指瞬间弹出尺余长、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如同弯刀般的利爪!紧接着,他(她?)的身体如同陀螺般原地高速旋转起来!
“刃旋——绞肉机!”
“咻——!!!”
墨羽的身体化作一道高速旋转的、由无数道致命刀光组成的恐怖旋风!覆盖着利爪的双臂就是最致命的刀刃!旋风边缘的空气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他(她?)如同一个狂暴的绞肉机,猛地撞入再次涌上石台的鼠潮之中!
“噗噗噗噗噗……!!!”
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如同暴雨般激射!墨羽所过之处,形成了一道由纯粹血肉和死亡构成的真空通道!任何进入刃旋范围的蚀骨鼠,无论大小,都在瞬间被绞杀成最细碎的血肉残渣!狂暴的杀戮效率甚至暂时压制了鼠潮的攻势!
陆辰和苏绣压力骤减,得以喘息。陆辰警惕地环顾西周,诸葛玄则抓紧时间恢复罗盘能量,同时扫描着鼠潮的源头和核心。
战斗激烈而残酷。墨羽的刃旋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在鼠潮中犁出一道道血路。诸葛玄的罗盘间歇性释放出精准的点射或小范围冲击波,清除漏网之鱼。苏绣则在石棺旁布下几道细微的天蚕丝警戒线,同时抓紧每一秒恢复魂力。陆辰手持玉令和修复刀,守卫在苏绣身边,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偷袭。
鼠尸在石台下方堆积如山,粘稠的血浆几乎漫过了石台的基座。刺鼻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就在墨羽又一次清空一片区域,刃旋稍歇,微微喘息的瞬间——
异变突生!
石台下方,那堆积如山的、由无数蚀骨鼠破碎尸体构成的血肉尸堆之中,靠近中心的位置,突然无声地向上隆起!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尸山血海的最深处,缓缓“浮”上来!
西人瞬间警觉!目光死死锁定那隆起的尸堆!
只见覆盖在上面的破碎鼠尸如同流沙般向两侧滑落,露出了底下掩埋的东西——
那是一尊人形石雕!
石雕约莫常人大小,通体由一种灰白色的、带着玉质光泽的奇异石材雕刻而成。雕刻的并非人类,而是一个鼠首人身的形象!鼠首的雕刻极其精细,表情并非蚀骨鼠的疯狂嗜血,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岁月沧桑的悲怆与威严。人身则穿着战国时期风格的宽袍大袖,衣袂线条流畅,仿佛在风中飘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鼠首人身的石雕,并非静止。它的双手捧在胸前,捧着一个造型古朴、表面布满了岁月痕迹和细微裂痕的——陶埙!
这石雕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诡异的气息,从石雕身上弥漫开来,甚至暂时压过了鼠潮的喧嚣。
“那是……”陆辰心中警铃大作,子鼠令传来强烈的悸动!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
那尊鼠首人身的石雕,它那双空洞的、由黑色晶石镶嵌的鼠目,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幽蓝的光芒!如同被唤醒的鬼火!
紧接着,它捧在胸前的、那个布满裂痕的陶埙,竟然——
无人吹奏,自行鸣响!
“呜——呜——呜——”
低沉、苍凉、悲怆、仿佛从九幽黄泉最深处传来的埙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魔力,在堆满尸骸、回荡着鼠潮尖啸的墓室核心,幽幽响起!
这埙音并非杂乱,而是构成了一曲极其古老、极其哀怨的旋律——
《幽泉引》! 引亡魂归黄泉,诉不尽千古悲!
埙音响起的瞬间!
奇迹(或者说噩梦)发生了!
石台下方,那如同黑色怒海般汹涌澎湃、悍不畏死冲击着的蚀骨鼠潮,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尖啸声戛然而止!
所有猩红的鼠目瞬间失去了狂暴和贪婪,只剩下空洞和麻木!
亿万只蚀骨鼠,如同听到了至高无上的军令,动作整齐划一地停止了冲锋!它们如同最精锐的士兵,在埙音的指挥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重新排列、组合!
翻滚的黑色浪潮瞬间凝固、塑形!
短短数息之间!
原本混乱无序、只知道疯狂撕咬的鼠潮,竟然在石台下方,排列成了数个巨大无比、层次分明、充满了森严杀伐之气的——
战阵!
前锋是体型最小、速度最快的蚀骨鼠,组成尖锐的锥形冲锋阵列!
中军是体型中等、数量最多的蚀骨鼠,组成厚实的方阵,利爪如林!
两翼是体型巨大、爪牙尤其锋利的精英蚀骨鼠,如同游弋的骑兵!
后方甚至隐隐有指挥节点,几只体型异常庞大、近乎妖化的鼠王,猩红的鼠目冷冷地锁定着石台上的西人!
整个鼠群,如同被赋予了灵魂和纪律的死亡军团!冰冷、肃杀、高效!比之前混乱的鼠潮,危险了何止十倍!
埙音悠悠,如同战鼓,指挥着这恐怖的鼠族大军!
鼠首石雕空洞的幽蓝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冰冷地“注视”着石台上如临大敌的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