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后,阳光难得慷慨地洒满了整个伦敦。
程岚苓坐在她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的窗边位置,面前摊着一本乐谱草稿本,铅笔夹在耳后,在发丝间留下一点灰色的痕迹。
咖啡馆里人声低低地起伏,磨豆机的嗡嗡声和杯碟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
她点了一杯玫瑰拿铁,粉色的拉花己经微微塌陷,旁边配着一块覆盆子杏仁挞,叉子尖沾着一点嫣红的果酱。
黎茵茵迟到了二十分钟,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时,发梢还挂着几片不知道从哪里沾来的花瓣。
她今天穿了件垂下各种链子的酷酷的牛仔外套,里面是一件印着模糊乐队logo的旧T恤,脖子上还挂着几条长短不一的项链,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抱歉抱歉!"她一屁股坐在程岚苓对面,从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我路过那家古董集市,发现这个——"
纸袋里是一本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二手乐谱集,封面己经泛黄,边角有些卷边,但内页保存完好。
程岚苓小心翼翼地翻开,发现扉页上有一行褪色的钢笔字迹:"给艾玛,愿音乐永远陪伴你。1967.3.12"
"那个摊主说这是某个音乐学院教授的旧藏,"黎茵茵搅动着刚上的冰美式,冰块在杯子里轻轻碰撞,"我看到里面有不少手写注释,就觉得你肯定喜欢。"
程岚苓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褪色的铅笔标记——某个小节上方写着"更轻柔",某段旋律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这些来自半个世纪前的批注,让她莫名想起小时候学琴时,老师在谱子上留下的红色圆珠笔痕迹。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乐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咖啡馆的音响里正放着某首爵士钢琴曲,程岚苓不自觉地用指尖在桌面上跟着节奏轻敲。
黎茵茵突然停下搅拌咖啡的动作,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猜猜我昨天遇到谁了?那个总在唱片行出现的驼色大衣先生。"
程岚苓的铅笔从耳后滑了下来,在桌面上滚了半圈。
"他在皇家音乐学院门口等人,"黎茵茵咬着吸管继续说,"我假装路过偷看了好几眼——长得确实挺有艺术家气质,就是表情太严肃了。"
程岚苓低头假装研究乐谱,却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把那段手写批注的旋律重新编排。
咖啡馆的门又被推开,带进来一阵微风,吹动了她散落的发丝。
"所以,"黎茵茵突然凑近,眼睛亮晶晶的,"要不要去参加下周的学生音乐会?听说会有不少作曲系的人演出。"
程岚苓刚想回答,服务生端来了黎茵茵点的蓝莓松饼。
松饼上的奶油微微晃动,一颗蓝莓从顶端滚落,在盘子上留下一道紫色的痕迹。
"我考虑考虑,"她最终说道,把铅笔重新夹回耳后,"先把这段曲子写完再说。"
阳光渐渐西斜,咖啡馆里的人来了又走。
她们的谈话从音乐会转到普丽娅最新的画作,又转到下周要尝试的菜谱。
当程岚苓合上乐谱本时,发现最后一页不知何时被自己画满了小音符,像一串等待被唤醒的密码。
走出咖啡馆时,黄昏的风带着些许凉意。
黎茵茵突然指着天空:"看!"一群鸽子正掠过教堂的尖顶,翅膀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
程岚苓想起乐谱上那个褪色的笑脸,突然觉得,或许音乐真的能穿越时间,把陌生人的祝福送到半个世纪后的某个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