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渐入佳境,一道道菜端上桌,像是把西季的鲜灵都搬上了桌面。
“翡翠白玉汤”刚上桌时,还有夫人嫌它素净,用银勺轻轻搅了搅,却见绿色的面条在清汤里打着旋,衬得的豆腐块像浮在水面的玉,忍不住尝了一口。菠菜汁和面带着淡淡的青草香,灵泉水煮的豆腐嫩得抿嘴就化,清爽得像是把初秋的凉风都喝进了肚子里。
“这汤竟比冰糖雪梨还解腻!”穿粉色罗裙的小姐眼睛亮了,又舀了满满一勺,“厨子在哪儿?我要把他请到府里去!”
紧接着上的“黄金万两”更是让众人惊叹。金黄的窝头摆在描金盘里,旁边还卧着个用胡萝卜刻的小兔子,看着就讨喜。有人捏起一个,还没咬就闻到玉米的甜香,咬下去才发现里面藏着红豆沙,甜丝丝的却不齁人,连平日里只吃精细糕点的老夫人都赞:“这粗粮做得比蜜饯还好吃,透着股子清爽!”
最受欢迎的要数“冰镇银耳羹”。银碗刚放在桌上,就凝起一层薄薄的白霜,银耳炖得糯叽叽的,莲子和百合煮得粉粉的,用小勺舀起,还没送到嘴边,就觉得凉气顺着鼻尖钻进来。怕热的夫人们纷纷抢着要:“给我来一碗!这天气喝这个,比喝酸梅汤舒坦!”
“这苏姑娘果然有些本事。”户部侍郎放下玉筷,看着空了大半的汤碗,“寻常厨子做惯了山珍海味,哪想得到用粗粮细作?”
旁边的永宁侯公子也跟着点头:“你看那玉米窝头,做得比宫里的桂花糕还精致!我家厨子要是有这手艺,我天天请他!”
王员外坐在主位旁,听着宾客们的称赞,脸上的笑纹都堆成了花。他偷偷给刘管家使了个眼色,眼神里满是赞许——看来当初听靖王的话请这苏姑娘,真是请对了。
刘管家弓着腰退到后厨,见苏卿卿正守着口黑砂锅,砂锅盖缝里冒出的热气裹着浓郁的香气,馋得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苏姑娘,前面都夸您的菜呢!老夫人说,要亲自给您赏银子!”
苏卿卿正往灶里添最后一把炭火,闻言只笑了笑:“让管家费心了,先把压轴菜端上去吧。”她掀开锅盖,琥珀色的汤汁在砂锅里轻轻晃着,海参、鲍鱼、花菇在汤里若隐若现,灵泉水慢炖出的鲜味浓得像化不开的蜜,却半点不腥,连空气里都飘着温润的醇厚。
西个小厮小心翼翼地抬着砂锅,刚走到回廊就被香气勾住了脚步。路过的丫鬟们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砂锅——这到底是什么菜?香得人腿都软了!
“这是什么菜?香得勾魂!”前厅的宾客们早闻到了香味,纷纷伸长脖子张望,连正在品茶的太医院院判都放下了茶杯。
“闻着就不一般,定是压轴的好东西!”有人吸着鼻子笑,“王员外藏着这么好的菜,可够坏的!”
王员外笑着起身,亲自走到砂锅旁,慢悠悠地揭开盖子。刹那间,一股更浓郁的香气喷涌而出,像是把海参的鲜、鲍鱼的嫩、花菇的香全揉在了一起,浓得能把人的魂魄都勾走,却又带着灵泉水特有的清润,半点不腻。整个宴会厅都被这香气笼罩,连窗外的秋风都像是被染得香甜了。
“这道菜名叫‘佛跳墙’。”王员外朗声道,声音里满是得意,“取‘佛门弟子闻香跳墙而来’之意,是苏姑娘特意为老夫人做的,祝老夫人福寿安康,比南山松还硬朗!”
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忙让丫鬟给众人盛汤:“快,给各位尝尝,这香味,老婆子我活了六十年都没闻过!”
银勺刚碰到汤汁,就见琥珀色的汤在勺里轻轻晃,盛到小碗里,还能看见沉在底下的食材:海参卷着边,像是在汤里睡着了;鲍鱼片薄薄的,却透着亮;连最普通的花菇,都吸足了汤汁,胖乎乎的可爱。
众人尝了第一口,汤汁滑入喉咙的瞬间,暖意顺着嗓子眼一路暖到心口,所有食材的鲜味都融在汤里,却又各自保留着本味。吃一口海参,弹牙得像是在嘴里跳舞;尝一口鲍鱼,软糯得抿嘴就化;连花菇都鲜得人舌头打颤,像是把一整年的好滋味都吃进了肚子里。
“这……这是什么神仙味道!”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人放下银勺,抚着胡须连连赞叹,“老夫吃遍大江南北的宴席,从没想过一道汤能鲜成这样!里面到底放了什么宝贝?”
“是啊是啊,”旁边的官员跟着点头,“这汤看着清淡,滋味却比满桌的山珍海味还醇厚!怕是御膳房的厨子都做不出来!”
更有人好奇地看向王员外:“苏姑娘用了什么秘方能做出这等美味?快请她出来给咱们讲讲!”
苏卿卿正好端着最后一道“长寿面”进来,闻言停下脚步,浅浅一笑:“各位大人谬赞了,其实也没什么秘方,不过是用清水慢炖十二个时辰,让食材自己出味罢了。”她没说,这“清水”是空间里能让伤口快速愈合的灵泉水,这“慢炖”是借了空间的时间加速,否则哪能一夜就炖出三天的滋味。
宾客们哪里肯信,只当她是不愿透露秘方,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这姑娘穿着粗布衣裙,却举止从容,做出来的菜更是神乎其神,怕不是哪个隐世高人的徒弟?
老夫人更是拉着她的手不放,越看越喜欢:“好孩子,手艺真是绝了!老婆子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只要老婆子有的,都给你!”
苏卿卿正要谢恩,却听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青袍的随从匆匆进来,在王员外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员外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笑容比刚才听夸赞时还灿烂,立刻起身迎了出去,对着门口拱手作揖,声音洪亮得震得人耳朵发麻:“殿下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殿下?
苏卿卿心里咯噔一下,端着长寿面的手微微发颤。哪个殿下?宫里的皇子少说也有七位,难道是哪个爱吃的王爷闻着香味来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门口走进来。月白长衫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腰间的墨玉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不是多日未见的萧景琰,又是谁?
他怎么会来?
苏卿卿的心跳得像打鼓,手里的托盘都跟着轻轻晃。她明明记得,王管家说靖王殿下公务繁忙,未必能来……难道刚才众人说的“靖王会来”是真的?那他之前在药局说的“药材生意”“南方赈灾”,全都是假的?
萧景琰的目光扫过满桌的菜肴,最后落在了苏卿卿身上。他的眼神比在青溪县时沉了些,却在看到她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了颗小石子,漾开浅浅的涟漪。
“王员外客气了。”他声音清润如旧,对着主位上的老夫人微微颔首,“听闻老夫人寿宴,特来叨扰。”
老夫人连忙让丫鬟加座:“靖王殿下能来,是老婆子的福气!快请坐,尝尝这佛跳墙,是苏姑娘做的,味道绝了!”
靖王?!
这两个字像炸雷似的在苏卿卿耳边响起来。她手里的长寿面“啪嗒”一声掉在托盘里,面条撒了出来。原来他不是普通的药材商人,也不是什么萧公子,而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靖王殿下!
胖厨子不知何时凑到了后厨门口,刚才还嘲讽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恐。他看着那个被满座官员恭敬簇拥着的年轻公子,又看看吓得脸色发白的苏卿卿,忽然觉得——这口青溪县来的破铁锅,怕是真要在京城闹出天大的动静了。
萧景琰的目光从撒出来的面条上掠过,最终落在苏卿卿发白的脸上,嘴角似乎微微弯了弯,像是在说:别慌。可那笑容里,又藏着些她看不懂的深意,像青溪县清晨的雾,看着清淡,底下却藏着深不见底的潭水。
苏卿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原来青溪县的相遇不是偶然,药局的照拂不是巧合,连这次寿宴的邀约,或许都是他安排的。那她藏在食材里的空间秘密,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夫人还在笑着让她给靖王端面,王员外的目光也带着期许。苏卿卿深吸一口气,捡起掉落的面条,重新摆好托盘。她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不管他是萧公子还是靖王,这碗长寿面,她都得端过去。
只是走到他面前时,她该说什么?是像在青溪县那样喊“萧公子”,还是该跪地行礼,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靖王殿下”?
托盘里的长寿面还冒着热气,混着佛跳墙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苏卿卿端着托盘,一步一步朝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让人心慌。她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在寿宴上掀起的风浪,恐怕远远比不上此刻心头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