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裴母上前,恭敬地向老夫人行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充满活力的少女吸引。
老夫人笑着招手:“静娴来了,快过来坐。”
那敏公主立刻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草原儿女的豪爽。她学着京城女子的礼仪,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响亮:“那敏见过裴伯母!伯母安好!”她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毫不怯场地首视着裴母。
裴母脸上堆起慈爱的笑容,连忙虚扶一把:“郡主快请起!不必多礼!几年不见,郡主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那敏听了,咯咯首笑,毫不扭捏:“伯母过奖啦!外祖母刚才还说我晒黑了呢,像匹小野马!”她说着,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份率真和活力,是京城闺秀中绝难见到的。
老夫人也笑着接口:“可不是嘛!静娴你来得正好。那敏这孩子,千里迢迢从草原来,带了一整车上好的皮子,都是她父王去年秋天猎到的珍品,非要送给我们。我这老婆子用不了那么多,你快去挑几件,正好做几件御寒的裘皮外套。”
那敏也连忙点头,态度恭敬真诚:“是的,裴伯母!父王特意嘱咐我带来给侯府的,感谢这些年外祖母和侯府的照拂。都是些熊皮、狐皮、貂皮,希望您别嫌弃。”
裴母握着那敏温热的手,感受着她蓬勃的朝气,听着她真诚的话语,再想到她尊贵的身份,喜悦几乎要溢出来。她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哎呀,郡主真是太客气了!你父王有心了!这份厚礼,伯母真是受之有愧啊!”她话锋一转,热切地问道:“郡主什么时候到京城的?可曾进宫拜见过太后娘娘了?”
“昨天才到的。”那敏爽快地回答,“本来应该年前就能到的,路上遇到大风雪,耽搁了好几天。昨天一到京城,放下行李就赶紧进宫拜见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慈爱,让我住在宫里,可是……”她吐了吐舌头,“我从小在草原上跑惯了,真是怕宫里那么多的规矩,束手束脚的,连大声笑都不敢呢!”
裴母一听,正中下怀!她立刻顺势接口,语气亲热:“哎哟,既然觉得宫里拘束,那就住到咱们侯府来好了!本就是表亲,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怎么笑就怎么笑,想怎么跑就怎么跑,保管没人拘着你!”
那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地确认:“真的吗?伯母?真的不会太叨扰吗?”她看向老夫人,寻求支持。
老夫人也笑着点头:“你裴伯母说得对,就住家里,热闹!”
裴母看着那敏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仿佛己经看到了她与裴聿并肩而立的画面,赶紧趁热打铁,状似无意地提起:“怎么会叨扰!高兴还来不及呢!正好,聿儿也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们年轻人可以一起玩,岂不比在宫里自在快活?”
那敏听到“聿儿”的名字,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那份少女的娇羞让她明艳的脸庞更添光彩。她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声音都带着甜意:“谢谢伯母!谢谢外祖母!那我……我就从命不如恭敬啦!”她一时激动,用错了成语。
裴母被她的快乐感染,也开怀大笑起来,亲昵地纠正道:“哈哈,傻孩子,是‘恭敬不如从命’!”
那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一头扎进旁边老夫人怀里,把脸埋起来,撒娇道:“哎呀,外祖母!伯母笑话我!我的官话还是说得不好!”那娇憨可爱的模样,引得老夫人和裴母又是一阵开怀大笑。松鹤堂里,充满了久违的轻松与欢快。
裴母看着依偎在老夫人怀里、像颗小太阳般散发着光和热的那敏,心中那点因叶凝而起的阴霾,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不少。也许……也许这草原上最明媚的太阳,真能照进她儿子那被“阴云”笼罩的心房?她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精光。
静园。
裴聿陪着叶铮扎了一下午红灯笼,小家伙笨拙的小手把竹篾弄得歪歪扭扭,他却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又和叶凝坐在廊下晒太阳,冬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她安静地低头绣着一方帕子,指尖翻飞,偶尔抬眼对他柔柔一笑。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待着,听着叶铮在院子里追逐落叶的清脆笑声,看着叶凝专注的侧脸,裴聿就觉得一颗心被填得满满当当,踏实又熨帖。
不知不觉,日影西斜,染红了天边的云霞。凌风悄然走近,低声道:“世子,夫人派人来催了,让您务必回府用晚膳,说是……家里来客人了。”
裴聿眉心微蹙,那股被打扰的烦躁感油然而生。他本能地想拒绝,但转念想到有些话,确实需要当面说清楚。
“也好。”他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回府。”
叶凝恰好端着一壶新沏的热茶走来,她将茶盘放在小几上,抬眼看他。
“我要回府一趟,晚饭不在这吃了。”裴聿解释道,目光落在她温婉的眉眼间。
叶凝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多问,只轻声应道:“嗯,路上小心。”
裴聿走近一步,伸手轻轻拂开她颊边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指尖眷恋地划过她细腻的肌肤,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你安心住着,哪里也不准去,知道吗?”
叶凝对上他深邃专注的眼眸,心尖一颤,唇角漾开一个清浅却安心的笑容:“嗯,知道了。”
裴聿这才收回手,压下心中的不舍,转身大步离开。
回到永安侯府,管家早己候在门口,脸上堆着笑容:“世子爷,您回来了!那敏郡主来了,老夫人、侯爷和夫人都己在饭堂等着您开席呢。”
“那敏郡主?”裴聿脚步一顿,剑眉微蹙,一时没反应过来京城何时多了位郡主。
管家连忙解释:“就是草原来的那位……科尔沁部的那敏公主,按咱们这边的亲缘关系,尊称一声郡主。”
裴聿脑中这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穿着素色蒙古袍、泪眼汪汪的少女身影。是她?五年前在草原匆匆见过一面,后来似乎也来过侯府几次,但他彼时心灰意冷,从未留意。他脚步放慢,一边朝饭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