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秘书似乎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内容却如同惊雷:
“另外,顾总让我来取一样东西。”他微微抬起手中那个黑色的平板电脑,“关于…这个房间的监控录像备份。”
监控录像备份!
白小晚蜷缩在阴影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顾承宇要录像?为什么?是林薇又编排了什么?还是他终于…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疑虑?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更大胆、更致命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
她必须抓住!不惜一切代价!
周秘书没有立刻动作。他似乎还在等白小晚的反应,或者…在观察。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房间,像是在寻找什么。
就在这时——
“呃…水…” 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从白小晚蜷缩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濒死般的干渴和痛苦,如同垂死小兽最后的哀鸣。
周秘书的脚步顿住了。他看向白小晚。
只见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散乱的长发滑落,露出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布满细小的血口。脖颈上青紫的指痕触目惊心。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只唯一能视物的右眼。
眼白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瞳孔因为脱水和虚弱而有些涣散,里面盛满了巨大的痛苦、绝望,和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茫然的无助。
泪水无声地从那只眼睛里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留下肮脏的泪痕。
她看着周秘书,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卑微的、摇尾乞怜般的哀求。
她甚至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他伸出了一只颤抖的手,那只手瘦骨嶙峋,手腕内侧那片被火燎过的红肿,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水…求…求求你…” 她重复着,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挤出来。
脆弱。无助。濒死。被折磨得不形。
这是白小晚精心呈现给周秘书的“真相”。一个被顾承宇的暴行和囚禁彻底摧毁、只剩下一口气的可怜虫。
周秘书看着眼前这一幕,那张常年维持着职业冷静的脸上,眉头第一次明显地、深深地蹙了起来。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异常复杂。有审视,有不易察觉的震动,或许…还有一丝丝被触动的恻隐?
他沉默了几秒。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最终,他似乎做出了决定。他上前一步,没有去碰白小晚伸出的那只手,而是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瓶未开封的纯净水。
他拧开瓶盖,然后…做了一个让白小晚心脏狂跳的动作。
他没有把水递给她,而是弯下腰,将水瓶轻轻放在了距离白小晚蜷缩处不远的地毯上。一个她能够到,但他无需靠近、也无需首接接触的位置。
“白小姐,水。”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
做完这个动作,他首起身,不再看白小晚,目光重新投向房间,似乎在寻找那个监控录像的存储设备或接口。他的脚步,朝着梳妆台的方向移动。
就是现在!
白小晚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瞬间钉在周秘书放在地毯上的那瓶水上!那不是水!那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唯一能撬动周秘书这把钥匙的支点!
她猛地爆发出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不是去拿水,而是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周秘书刚刚放下的水瓶,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动作迅猛!决绝!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砰!”
她的身体重重撞在放水瓶的地毯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水瓶被撞翻!冰冷的矿泉水“哗啦”一声倾泻而出,瞬间浸湿了一大片昂贵的地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正准备走向梳妆台的周秘书猝不及防!他猛地回头!
只见白小晚整个人狼狈地扑在那片水渍里,身体因为撞击和虚弱而痛苦地蜷缩着,剧烈地咳嗽、干呕。她的左手,却死死地、用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抓住了那只倒下的、还在汩汩流水的矿泉水瓶!
她的脸埋在被水浸湿的地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和呛咳声。
“咳…咳咳…对…对不起…周…周秘书…” 她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水渍、灰尘和泪水,那只布满血丝的右眼,充满了极致的恐慌、无助和巨大的歉意,死死地看着周秘书,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我…我没力气…拿不稳…弄脏了…地毯…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歉,一边用那只抓住水瓶的手,徒劳地、颤抖地试图去堵住瓶口,阻止水流淌出,动作笨拙又可怜。
水,浸湿了她的衣袖,浸湿了她左手腕那片被火燎过的红肿皮肤。冰凉的水刺激着灼伤的痛处,让她痛苦地蹙紧了眉头,发出一声细微的抽气,却更加死死地攥紧了那个瓶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的右手,那只没有被水浸湿的手,却无意识地、颤抖地捂住了自己的脖颈。那里,顾承宇留下的青紫指痕,在湿漉漉的发丝和衣领间,若隐若现,狰狞刺目!
所有的狼狈,所有的脆弱,所有的伤痕——脖颈的指痕,手腕的灼伤,被水浸透的衣衫,沾满泪水和灰尘的脸,还有那只盛满了痛苦、恐惧和无助的、布满血丝的右眼——在这一刻,如同被精心摆放的展品,毫无保留地、极具冲击力地呈现在周秘书眼前!
像一幅被暴力撕碎、又被随意丢弃的残破画卷。
周秘书彻底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