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复查惊魂
每一次复查，都是一次凌迟。提醒她，这双眼睛，早己被那个叫林薇的女人，亲手推进深渊。
“滴答。”
细微的水声。是导诊台旁的饮水机。声音像坐标，帮她锚定方向。她微微侧头，循着那点声响，小心地、近乎无声地，挪了一步。
高科技助视器贴合在她左眼，冰凉的触感是唯一的依靠，将外界扭曲的光影勉强勾勒出轮廓。
“下一位，白小晚。”机械的女声响起。
她刚想应声。
“承宇哥~！你慢点嘛，人家手腕好痛…”
一道黏腻、娇嗲的女声，带着刻意到令人作呕的委屈，毫无预兆地穿透医院的嘈杂，狠狠扎进白小晚的耳膜。那声音…烧成灰她都认得！
白小晚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脊椎。导盲杖“当啷”一声，脱手砸在光洁的地砖上，滚出去老远。
她僵在原地，混沌的视野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肋骨生疼。
不可能！
那个声音的主人——林薇！那个亲手用强光手电筒灼伤她视网膜、将她推入黑暗深渊的恶魔！那个应该被关在监狱里的女人！她怎么会在这里？！
下一秒，一片更庞大、更压迫的阴影，裹挟着冷冽的雪松气息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猛地笼罩了她模糊的视野。属于男人的、强硬的轮廓。顾承宇。
他根本没看她。
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女人。女人纤细的手腕上缠着刺眼的白色纱布，柔弱无骨地依偎在他胸前，脸颊蹭着他的西装领口，发出小猫似的呜咽。
那张脸，即使在白小晚扭曲的视野里，也依稀能辨出楚楚可怜的轮廓。
林薇。
真的是她！
白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肺部像被水泥封死。喉咙里涌上铁锈般的腥甜。她下意识地后退，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首首向后栽去。
“啊！”
惊呼出口的瞬间，手臂本能地向前挥舞，试图抓住什么。
指尖，似乎擦过一片冰凉的、挺括的西装布料。
“啪！”
手腕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攥住！力道之大，几乎捏碎她的骨头。不是搀扶，是粗暴的拦截。
“白小晚！” 顾承宇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怒气，“你又在搞什么鬼？！”
他的斥责如同鞭子，抽在死寂的空气里。周围细碎的议论声瞬间消失。
“我…” 白小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解释被堵在胸口。她只是想站稳…
“承宇哥！” 怀里的林薇像是被惊吓到的小鹿，猛地瑟缩，更紧地贴向顾承宇的胸膛，带着哭腔，“她…她是不是又要推我？我好怕…她以前在学校就…”
“没事了薇薇，有我在。” 顾承宇的声音瞬间切换成令人心寒的温柔，低头安抚林薇，再转向白小晚时，只剩下刺骨的冰寒和汹涌的怒火，“不长眼的东西！”
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猛地一甩！
“啊——！”
白小晚彻底失去平衡，整个人被狠狠掼倒在地！手肘和膝盖重重撞击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剧痛炸开。
眼前本就混沌的世界天旋地转，金星乱迸。左眼的助视器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歪斜滑落，视野彻底陷入一片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模糊与黑暗。
“嘶…” 她痛得蜷缩起来，像一只被踩碎的虾米，狼狈地趴伏在地。冰冷的地气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骨髓。
她想摸索那掉落的助视器，那是她的眼睛！
一只镶嵌着水钻、尖细无比的高跟鞋跟，却带着残忍的优雅，精准地、狠狠踩在了那副滑落在地的银色助视器上！
“咔…嚓！”
一声清晰刺耳的碎裂声，如同玻璃心脏被捏爆。
白小晚猛地抬头，循着那声音的方向。视野里一片破碎晃动的光斑，只能勉强勾勒出林薇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的轮廓。那张模糊的脸上，似乎正对着她，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一个只有她们两人才能“看见”的、淬满了恶毒和快意的微笑。
“哎呀！对不起呀，小晚妹妹。” 林薇的声音又甜又腻，无辜得能滴出水来，“没看到地上有东西呢。
这眼镜…很贵吧？” 她甚至还用鞋尖，在那堆碎裂的金属和镜片上，恶意地碾了碾。
碎片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白小晚趴在地上，手指深深抠进地砖的缝隙。手肘膝盖的剧痛，远不及心底那瞬间爆开的、几乎将她焚毁的恨意。
身体每一寸都在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汹涌的、几乎冲破血管的愤怒！那碎裂声，像是她仅存的世界也在分崩离析。
顾承宇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判决，沉沉地砸落下来，将她和她的世界彻底打入冰窟：
“林薇刚出来，需要静养。从今天起，她住回别墅。”
林薇回来了。
带着顾承宇的偏袒，踩碎了她唯一的光明。
白小晚的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一片麻木。心底深处，那被强行压抑的、名为仇恨的种子，终于在这一刻，被屈辱的火焰彻底点燃，破土而出，疯狂滋长，缠绕住她冰冷的心脏，开出剧毒的花。
黑暗深处，复仇的倒计时，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