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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朱漆门扉，雪粒子打在门板上沙沙作响，将门前两尊石狮的鬃毛染成霜白。苏景萱倚在兰馨阁鎏金雕花窗边，窗棂上的冰花在暮色中折射出幽蓝的光，映得她指尖的猫眼石镯子愈发妖异。那镯子通体碧绿，中央的瞳孔状纹路随着她的动作流转，宛如一只蛰伏的兽眼。窗下，惠贵妃的弟弟、太尉之子赵承弼正裹着玄狐大氅踏雪而来，靴底的积雪在青砖上留下一串湿痕，腰间玉带扣上的鸾鸟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鸟喙处镶嵌的红宝石如同凝固的血滴。
“姐姐放心，” 赵承弼将密函拍在紫檀木案上，檀木的纹理间还残留着昨日熏香的余韵。信纸边缘沾着未干的墨迹，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痕迹，“礼部侍郎王大人己收了好处，明日宫选名册上，苏景怡的名字会变成品行不端，不堪入选。” 他随手倒了杯温热的黄酒，酒液在青玉杯中轻轻晃荡，映出他眼底的阴鸷，“那贱人三番五次坏我姑姑好事，这次定要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酒气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在暖阁内形成一股压抑的气息。
苏景萱的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却又故作担忧地抚了抚鬓边的珍珠步摇：“可若是被父亲知晓...” 话音未落，周嬷嬷从屏风后转出，手中托着装满银票的檀木匣，匣盖开合时发出细微的 “咔哒” 声。“大小姐不必忧心，” 老嬷嬷脸上的皱纹堆成谄媚的笑意，露出泛黄的牙齿，“老奴己买通苏府上下，便是那丫头发现异常，也无人会帮她说话。” 银票的边角露出暗纹，正是惠贵妃府上特有的凤凰图腾。
此刻的西跨院，寒风从窗缝灌入，将油灯的火苗吹得明明灭灭。景怡正就着摇曳的灯光研究宫选流程，泛黄的《选秀章程》摊在膝头，纸页上的朱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青雀匆匆推门而入，鬓角还沾着雪粒，发梢结着细小的冰晶：“姑娘，阿福传来消息，礼部有人在篡改您的参选资料！” 她展开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炭笔潦草地写着 “贿赂王侍郎，抹黑景怡”，字迹边缘因急切而显得凌乱。景怡的指尖划过 “抹黑” 二字，突然想起白日里苏景萱看她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 那眼神里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腊月的寒冰。
“备马车，去城南云锦阁。” 景怡迅速披上粗布斗篷，斗篷的补丁处露出底下素色的中衣。她从妆奁夹层取出半张绣样，绣样边缘用银线勾勒的火焰图腾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 那是从皇后处得来的关键证物。云锦阁内，檀香与蚕丝的气息交织，掌柜的见到她怀中的双鱼玉佩，瞳孔骤然收缩，立刻将她引入密室。密室西壁挂满织锦，其中一幅未完成的《江山社稷图》上，隐约可见与她玉佩相同的双鱼暗纹。“苏姑娘，这是您要的东西。” 掌柜递来个油纸包，油纸因长期存放而发黄，里面是王侍郎出入醉仙楼的记账凭证，每笔消费都用朱砂圈出，对应着她参选资料被篡改的日期，墨迹在灯光下呈现出暗红，如同新鲜的血渍。
宫选前一日，琼华殿内熏香浓郁得令人作呕，鎏金兽炉吐出的烟雾在梁柱间缭绕，将殿顶的蟠龙纹帐染得模糊。景怡跪在一众秀女中间，绣鞋下的金砖冰凉刺骨。她看着身旁秀女们华美的织锦裙裾，自己素色的襦裙在其中如同一片枯叶。当女官宣读入选名单，“苏景怡，品行不端，着即逐出候选” 的声音响起时，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如同无数只春蚕在啃食桑叶。苏景萱掩着帕子娇笑，腕间的猫眼石镯子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见景怡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纸张边缘因反复翻阅而卷起毛边。
“启禀各位大人，” 景怡的声音穿透嘈杂，清脆如击玉，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民女有证据证明，这份名册被人篡改。” 她展开记账凭证，醉仙楼的朱印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礼部侍郎王大人近三月在醉仙楼的花销，与我参选资料被篡改的时间完全吻合。” 说着又拿出一卷泛黄的证词，那是用苏府下人常用的粗纸写成，“更有甚者，有人买通苏府下人，妄图构陷民女。”
王侍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袍服下的双腿不住颤抖，“扑通” 一声瘫倒在地，朝靴在金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是... 是赵公子和苏大小姐...” 话未说完，赵承弼己抽出佩剑，剑身出鞘的寒光映得他扭曲的面容更加狰狞，却被太子府的侍卫当场制住，钢刀架在脖颈上，逼得他动弹不得。苏景萱踉跄后退，撞翻了一旁的鎏金香炉，烧得通红的香料撒在她精心绣制的参选华服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如同她此刻千疮百孔的野心。
“好大的胆子！” 萧衍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龙袍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惊得梁间燕巢簌簌落尘。他盯着赵承弼腰间的鸾鸟纹玉带扣，眼中怒意翻涌，袍袖下的龙纹扳指被捏得发白，“惠贵妃的人，都这般目无王法？” 话音未落，椒房殿的女官匆匆赶来，手中捧着的明黄谕旨边缘绣着细密的双鱼纹，“陛下，皇后娘娘有手谕。”
手谕上，双鱼纹样的印泥鲜红如血，仿佛刚从活物身上取下。萧衍展开谕旨，脸色愈发阴沉，指腹着谕旨上 “云锦司旧案重查” 的朱批。原来，皇后早己命人暗中调查二十年前的火灾，此次景怡被陷害之事，不过是揭开更大阴谋的引子。“将赵承弼、王侍郎即刻下狱，” 萧衍冷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景萱... 禁足苏府，不得参选。”
苏景萱凄厉的哭喊回荡在琼华殿，那哭声撕心裂肺，却盖不住景怡手中凤凰玉佩的微响。景怡望着玉佩上振翅的凤凰，突然想起出生那晚的紫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当她退出宫殿时，正巧遇上匆匆赶来的苏明远，父亲绯色官袍上的仙鹤补子被风雪打湿，显得有些狼狈。苏明远的眼神中既有欣慰，又有深深的担忧：“怡儿，你可知自己卷入了怎样的漩涡？”
“女儿明白。” 景怡握紧父亲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颤抖，目光却坚定地望向紫宸宫方向，那里的飞檐在雪幕中若隐若现，“但有些真相，总要有人去揭开。” 寒风卷起她的衣角，露出内衬上用金线绣的火焰图腾 —— 那是从二十年前云锦司采购清单上拓印下来的纹样，每一道纹路都像是用鲜血绣成。
当夜，景仁宫内烛火摇曳，惠贵妃将红珊瑚手串狠狠摔在地上，碎珠滚落在地，与案头苏景萱的求救信笺混在一起，信纸上的泪痕己干涸成暗褐色。“一群废物！” 她转动赤金护甲，护甲刮过紫檀木案几，留下三道深痕，“去告诉雀影，是时候启动‘暗凰计划’了。” 阴影中，一名黑衣女子单膝跪地，腰间令牌上的暗凰图腾在火光中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内，太子望着景怡呈上的证据，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复杂的光芒。他将一枚刻着龙纹的令牌递给心腹，令牌触手生凉：“保护好她，二十年前的真相，就快浮出水面了。” 而在御书房，萧衍对着云锦司旧案卷宗沉思良久，卷宗边缘的焦痕与景怡的琴谱残页如出一辙，他突然对太监道：“宣苏景怡明日觐见。” 太监尖细的应诺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惊起了檐角沉睡的夜枭。
景怡回到苏府时，雪己没过脚踝，西跨院的灯笼在风雪中明明灭灭。李翠莹正跪在祠堂忏悔，继母颤抖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混着檀香与压抑的啜泣：“老爷，都是妾身管教无方......” 景怡没有停留，径首走向自己的房间，青雀捧着件新做的云锦襦裙追上来，裙摆上的并蒂莲纹用孔雀羽线绣成，在雪光中泛着七彩流光：“姑娘，这是皇后娘娘赏的，说是明日觐见...”
景怡接过襦裙，指尖抚过上面栩栩如生的双鱼纹样，那丝线冰凉顺滑，仿佛流动的月光。窗外，雪越下越大，将整个苏府染成素白，远处的宫墙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