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那日,朝阳刺破薄雾,如同一把金色的利剑,将紫宸宫的琉璃瓦镀成金红。琉璃瓦上凝结的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仿佛给宫殿披上了一层梦幻的纱衣。琼华殿前,三百秀女身着五彩华服,层层叠叠的裙摆铺展在汉白玉阶下,如同一大片盛开的春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馥郁的脂粉香与清晨的露水气息交织,在空气中弥漫。景怡立在队伍末位,素色云锦襦裙上的暗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 那是她连夜用孔雀石粉末绘制的双鱼图腾,每一道纹路都凝聚着她的心血与期望,在光影流转间,仿佛两条灵动的鱼儿在水中嬉戏。
“苏景萱,吏部尚书嫡女,进!” 随着女官尖细的传唤声,声音在空旷的殿前回荡。苏景萱款步踏入殿内,她身着蜀锦织就的牡丹裙,金丝绣线在裙摆蜿蜒成花海,每一朵牡丹都栩栩如生,花瓣上点缀的珍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宛如清晨花瓣上的露珠。鬓边九凤衔珠钗随着步伐轻颤,九只凤凰的尾羽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当她坐在古琴前,姿态优雅地抬手,指尖拂过琴弦,《霓裳羽衣》的曲调如潺潺流水倾泻而出,婉转悠扬的旋律在殿内回荡。她的眼神自信而高傲,不时瞥向首座上的萧衍,看到众人陶醉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得意的弧度,赢得满堂喝彩。
“雕虫小技。” 贤贵妃苏氏轻抿茶盏,茶盏中的茶水泛起细微的涟漪。她目光扫过萧衍微微颔首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嫉妒。她身旁的惠贵妃捏碎了手中的帕子,帕子上精致的刺绣在她的用力下变得扭曲。昨夜赵承弼入狱的消息,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此刻她眼中满是怨毒,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
“苏景瑶,吏部侍郎三女,进!” 苏景瑶脸色苍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色,绣着玉兰的裙摆沾着露水,显得有些狼狈。她脚步慌乱,踏入殿内时不小心撞翻了书画案上的墨砚。黑色的墨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临摹的《簪花仕女图》晕染成一片狼藉。“民... 民女失态了。” 她跪伏在地,声音发颤,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安。萧衍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挥挥手示意她退下。苏景瑶如蒙大赦,慌乱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殿外。
“苏景怡,吏部侍郎次女,进!” 景怡踏入殿内的刹那,整个琼华殿仿佛静了一瞬,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她抱着那把破旧的桐木琴,琴身裂痕纵横交错,却被她用银丝缠绕成独特的纹路,仿佛是岁月留下的勋章。当《九霄环佩》的第一个音符响起,宛如天籁之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殿外的鸟儿突然纷纷落于檐角,收起翅膀,静静地聆听,仿佛被这美妙的音乐所吸引。
琴声时而如空谷幽兰,清新淡雅,仿佛能让人嗅到山间野花的芬芳;时而似惊涛拍岸,气势磅礴,仿佛能看到海浪汹涌澎湃地撞击着礁石。景怡闭着眼,神情专注而投入,将二十年来的隐忍、谋划都融入曲调。她的脑海中闪过过往的种种,被苏景萱欺压的日子,在破庙中刻苦学琴的时光,每一个画面都化作音符,从琴弦上流淌出来。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余音袅袅,绕梁不绝。萧衍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此曲... 可有出处?”
“回陛下,” 景怡福身,身姿优雅,从袖中取出半张焦黑的琴谱残页,残页边缘卷曲,还带着烧焦的痕迹,“民女偶然所得,据说是二十年前云锦司所制。” 她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惠贵妃手中的护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 云锦司,正是她千方百计想要掩盖的秘密,这个名字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接下来的礼仪考核中,景怡展现出惊人的应变能力。当女官故意将滚烫的茶汤泼向她时,热气扑面而来,带着灼人的温度。她反应迅速,侧身避开,顺势行了个完美的万福礼,动作优雅而流畅:“多谢嬷嬷赐教,民女定会谨记‘谨言慎行’西字。” 这番应对,让皇后沈清如眼中闪过赞许,微微点头,对景怡的表现十分满意。
苏景萱的脸色愈发难看,她紧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心中充满了嫉妒与不甘。她精心准备的才艺展示,此刻在景怡的光芒下黯然失色。当轮到她回答 “如何处理后宫纷争” 时,她大脑一片空白,竟一时语塞:“民女... 民女以为应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声音微弱而颤抖,与之前的自信判若两人。
“答非所问。” 萧衍冷冷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目光转向景怡,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你且说说。”
景怡抬起头,目光坚定,首视着萧衍,仿佛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回陛下,后宫如江河,需疏而不堵。以仁德为本,以律法为纲,方能海晏河清。” 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在殿内回荡。她的话让萧衍想起前日在御书房看到的云锦司卷宗,那些被掩盖的真相,似乎都与眼前这个女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心中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奇与重视。
宫选持续到暮色降临,夕阳的余晖洒在琼华殿上,给宫殿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当最后一名秀女退出后,萧衍展开初选名册,名册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秀女们的信息。他的目光在景怡的名字上停留许久,眼神中充满了思索。“将苏景怡、苏景萱留宫复试,其余人等...”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而有力,“赐银百两,送归故里。”
苏景瑶踉跄着走出琼华殿,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她望着漫天晚霞,那绚丽的色彩在她眼中却如同悲伤的挽歌。想起昨日李翠莹的话:“你若不能入选,就等着给你姐姐陪葬吧。” 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脚步也变得更加沉重。而在景仁宫,惠贵妃将密信投入火盆,信纸在火焰中卷曲、燃烧,发出噼啪声。她对着影卫低语,声音冰冷而阴狠:“启动第二种计划,绝不能让苏景怡活着通过复试。” 影卫领命而去,消失在黑暗中。
当夜,东宫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太子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忽大忽小。太子展开景怡呈上的新证据 —— 那是从礼部尚书府邸搜出的,二十年前云锦司与惠贵妃母族的往来账本。账本上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每一笔记录都清晰地揭示着背后的秘密。“看来,是时候收网了。” 他握紧手中的龙纹玉佩,玉佩上的龙纹在烛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对心腹下令,“加强对景怡的保护,明日复试,怕是一场硬仗。”
景怡回到苏府西跨院时,青雀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脚步匆匆,脸上满是担忧。“姑娘,厨房王嬷嬷说,有人往您的膳食里...” 话未说完,景怡己端起桌上的参汤,参汤表面漂浮着一些药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毫不犹豫地倒入墙角的花丛。瞬间,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失去了原本的生机与艳丽。“果然坐不住了。” 她冷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与不屑,从暗格里取出皇后赏赐的双鱼香囊,香囊上的丝线绣着精致的双鱼图案,“告诉阿福,按原计划行事。”
窗外,夜色深沉,黑暗笼罩着整个苏府。景怡望着紫宸宫方向的灯火,那点点灯光在黑暗中闪烁,仿佛是希望的曙光。她轻抚着怀中的凤凰玉佩,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