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细雪扑打在椒房殿的雕花窗棂上,冰棱顺着窗格蜿蜒生长,将琉璃窗外的世界切割成破碎的银白。屋内鎏金兽炉燃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凝结的寒意。景怡跪在皇后沈清如面前,膝下的青砖沁着刺骨的凉,望着案头摊开的先帝遗诏残卷复本。泛黄的宣纸上朱砂批注斑驳陆离,墨迹晕染处仿佛藏着无数冤魂的泣诉。自从在御花园获得神秘数字,太子与皇后便暗中与她联手,试图揭开二十年前云锦司大火与遗诏篡改的关联。可眼下,一场更大的危机正悄然逼近,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
“苏采女这几日越发得宠了。” 宸贵妃慕容氏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尾音。金镶玉护甲挑开珠帘的瞬间,冷气裹挟着浓烈的龙脑香涌进殿内。她身着赤金翟纹华服,凤凰衔珠钗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每颗珍珠都像淬了毒的泪。身后跟着的惠贵妃柳氏,一袭鸦青织金襦裙,腕间赤金护甲上的鸾鸟纹随着步伐微微颤动,似要振翅扑来。
沈清如放下手中的双鱼纹茶盏,青瓷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越声响,宛如战鼓前奏。凤目微抬时,眼角的珍珠钿闪了闪冷芒:“不过是见她有才,想多加教导。妹妹们莫不是觉得本宫连这点主都做不得?” 话音刚落,惠贵妃己掏出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指尖微微发颤地抹起眼泪:“陛下向来最忌后宫结党,臣妾实在忧心皇后娘娘... 这宫里头风言风语,说什么中宫要养出个能左右朝局的帮手...” 她哽咽的尾音像丝线般缠住每个人的耳膜,却在触及景怡目光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当夜,北风如刀刮过宫墙,景怡回到撷芳居时,窗棂上新刻的划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白。那是三道平行的细痕,像某种神秘的暗号。她摸出藏在枕下的锦帕残片,荧光数字在烛光下忽明忽暗,仿佛濒死者微弱的呼吸。突然,青雀跌跌撞撞跑进来,发间沾着雪粒,裙摆还在往下滴水:“姑娘,掌事姑姑说陛下要召见您!” 小丫鬟急促的喘息声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紫宸殿内,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萧衍把玩着景怡先前呈上的螭纹玉扳指,明黄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在烛火下张牙舞爪,仿佛要择人而噬。“苏采女可知,为何朕要赏你这枚扳指?” 他突然发问,声音低沉得像暴风雨前的闷雷。锐利的目光扫过景怡苍白的脸,“扳指内侧的火焰纹,与你在清芷宫出示的锦帕,可有渊源?”
景怡心跳如擂鼓,耳中嗡嗡作响。太子的叮嘱在脑海中反复回响:“真话七分,假话三分”。她福身时,素色襦裙扫过冰凉的金砖,“臣妾愚钝,只知这扳指贵重。至于火焰纹...” 故意停顿间,她瞥见皇帝腰间玉佩的穗子在微微晃动,那是紧张的征兆。从袖中取出半块云锦司腰牌时,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倒与这腰牌上的暗纹有些相似,臣妾曾听浣衣局老嬷嬷说,二十年前云锦司...”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惠贵妃带着十几个宫女闯了进来,金丝绣鞋踩过满地瓷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她手中高举着一封密信,信纸在风中猎猎作响:“陛下明察!这是从景怡房中搜出的,她与前朝余孽勾结的证据!” 景怡定睛一看,所谓的密信竟是用她的笔迹伪造,每个字都像是从记忆里剜出来的 —— 那是她前日替淑贵妃抄写佛经时的字迹。上面赫然写着 “助皇后掌控禁军”,墨迹未干的 “掌控” 二字,力透纸背,仿佛要将她钉死在谋逆的耻辱柱上。
“臣妾冤枉!” 景怡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余光瞥见惠贵妃袖口露出的半截火焰纹锦缎,暗纹与她在御花园发现的锦帕如出一辙,边缘还带着被利刃切割的毛边。千钧一发之际,太子手持兵符闯入,玄色蟒袍带起一阵风,烛火随之明灭。“父皇,儿臣调查清楚了。这密信是柳家伪造,他们妄图离间后宫,勾结右相...”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却在触及萧衍阴沉的脸色时,微微发颤。
萧衍的脸色阴晴不定,突然将玉扳指狠狠摔在地上。翠玉碎裂的声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枭,凄厉的叫声在殿内回荡。“都给朕退下!” 皇帝暴怒的声音震得景怡耳膜生疼。退殿时,她听见阴影处传来压抑的耳语:“启动‘龙隐计划’,密切监视西夫人动向。” 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青砖,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回到椒房殿,沈清如正在修补被扯坏的凤袍。金线在她指间穿梭,却怎么也织补不上那道撕裂的龙纹。“你可知为何本宫要保你?” 皇后轻抚着破损的绸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二十年前,本宫的母族因云锦司一案满门抄斩。那些火焰纹、神秘数字...” 突然凑近时,景怡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或许能揭开先帝驾崩的真相。”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在墙上投下两个扭曲的影子,仿佛即将吞噬彼此。
深夜,浣衣局的柴房里弥漫着霉味与硫磺气息。景怡蜷缩在堆满皂角的角落,与太子的暗卫接头。对方递来的图纸还带着体温,却是禁军布防图的篡改版本。泛黄的宣纸上,用朱砂重新标注的营寨位置触目惊心。“惠贵妃与宸贵妃己控制三成禁军,” 暗卫神色凝重,喉结上下滚动,“她们准备在祭天大典上...” 话音未落,屋顶传来瓦片轻响,像是积雪滑落,却带着金属特有的冷冽。
景怡反应极快,拉着暗卫滚向一旁。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头皮飞过,钉入身后的木柱,箭尾的黑羽还在微微颤动。“想逃?” 柳如烟的声音从梁上响起,带着得意的笑。她身着夜行衣,腰间挂着的不再是翡翠坠子,而是一把淬毒匕首,刃上淬着的绿色毒液正往下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自从你得了圣宠,我就该杀了你!” 纵身跃下时,发间的银簪划破空气,寒光一闪。
千钧一发之际,青雀举着木盆砸向柳如烟,盆中未干的皂角水泼了刺客满脸。景怡趁机抓起染缸旁的明矾粉末撒去,白色粉尘在月光下炸开。混乱中,她摸到柳如烟掉落的香囊,丝绦还带着体温。待摆脱追杀回到撷芳居,展开香囊的瞬间,冷汗浸透了后背 —— 里面竟是半张先帝遗诏的拓印,边角处赫然印着惠贵妃的鸾鸟纹私印,朱砂印记像干涸的血迹。
景怡握着拓印的手微微发抖,窗外的风雪拍打着窗棂,仿佛无数冤魂在叩门。她终于明白,自己早己不是这场权力博弈的旁观者,而是各方势力都想除之而后快的关键棋子。